“兵法兵法,兵法便是用兵的法子,書上的東西信不得,這東西得動腦子。”
定國公府,左國公正在給左芳講解兵法,但左芳這廝顯然不是這塊料,他聽得是抓耳撓腮,一時半刻都坐不住。
“你看你這不成氣候的樣子,將來還指望你繼承我的衣缽,現在看來就是指望個屁!”
左芳打了個哈欠,擺弄著手腕上的銀鈴鐺:“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就不是這塊料,這般逼迫我又有何用。”
左國公看到這樣不成器的兒子,胡子都快氣炸了開來,而就在他打算抄起訓子棍教訓教訓這個混賬東西時,外頭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接著一陣淩亂的腳步就傳了過來。
還沒等他們去探查出了什麼事情,就見兩道人影從外頭竄了進來。
“我回來啦!”
左柔蹦跳著從外頭竄了進來,身邊還跟著巧雲。
看到姐姐回來,左芳高興的站起身來,但左國公卻是一臉不悅的冷哼一聲,是不言不語。
“哎喲,一回來就苦著臉。”左柔從背後的雙肩帆布包裏開始往外掏東西:“看看我給你們帶什麼回來了。”
左國公位高權重,如今又是大宋樞密使,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什麼寶貝沒見過,隻是見女兒會給自己帶東西了,心中不免有些寬慰,臉色也好看了些許。
“這條人參,那可是遼國皇家的貢品,一般人可是得不到的。”左柔將一條與她胳膊一般長短的人參掏了出來:“瞧瞧,來瞧瞧。百年遼參,這可我是費了好大勁才從佛寶奴那裏毛來的,她本還扣扣搜搜的不肯給呢。”
“胡鬧,遼皇的名諱你怎可張口就來,小心治你個蔑視皇家。”
“啥玩意就蔑視皇家了,讓佛寶奴占我麵前,她也得客客氣氣的。”左柔大大咧咧的將東西往桌上一扔:“怎麼的?我一回來你便是要與我找些不痛快?”
看到這父女二人眼看著又要吵鬧起來,左芳趕緊起身打圓場,說了一大堆好話,將姐姐哄得眉開眼笑之後,說道:“阿姊,你與巧雲趕路辛苦了,倒不如先去修整一番,我這便去天上坊定些吃食回來,咱們一家人也是許久未能團聚了。”
“還是我弟弟好。”左柔哼了一聲就從左國公身邊走了過去。
等到她離開之後,左芳命家仆去定了些左柔愛吃的菜,然後坐在氣得不行的左國公對麵歎氣道:“爹,你老是與阿姊置氣是何苦呢。”
“是我想置氣的?你看看她成何體統!我左家的名聲都讓她敗壞光了!我都不好意思與別人說我有這麼個女兒。”
“也沒人敢說她啊。”左芳歎氣:“有些事,咱們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連福王爺都無可奈何的事,您老能奈何?”
“哼!”
左國公臉色氣得發白,但卻也是無言以對,他管不住女兒這件事天下皆知,而堂堂國公家的女兒給人當小,這件事也是天下皆知。
關鍵正是因為這件事,滿朝上下,從中央到地方,居然沒有一個人膽敢說給左柔提上一門親事。正如左芳所說,明知如此但卻是無人敢提。
過了年,左柔便要二十五了,二十五已經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姑娘了,先不管她以前跟了誰、幹了什麼,一個姑娘二十五歲了總不能老是這般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吧?
不管如何交代總歸是要一個的吧,別的不說,她是個郡主。一個郡主與一個有婦之夫拉拉扯扯的算哪門子事?
“爹啊,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管上那些做什麼。”左芳仍在勸著:“天底下都知道的事,就是你想把阿姊嫁出去,那也得有人敢娶啊。除非官家賜婚,否則就連入贅的窮書生都不敢來的。”
“賜婚?”左國公眼睛亮了起來。
“別想了,爹爹……”左芳長歎一聲:“官家連自家妹妹都搭進去了,還指望他會為了個旁姓的郡主跟西北王鬧個不愉快?”
“混賬東西,你嘴上沒有個把門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咯!”左國公暴怒,起身就要揍人。
左芳連忙往外逃去:“爹爹,三思啊!”
見到兒子越跑越遠,定國公也是長歎一聲,坐回了屋中,雙手撐著膝蓋,唉聲歎氣。
左柔是真的有辱門楣,可再是如何她畢竟是女兒,總不能就這樣放任她由著性子來吧。
所以他就一直在那等著,等到左柔從裏頭洗完澡換了衣裳走了出來。
“你這穿的是個什麼東西!”
定國公一看左柔的穿著打扮當時一口老血就差點噴了出來,好好的女孩子家家身上穿一件非裘非袍的東西,鼓鼓囊囊、笨手笨腳,還綠油油的像個王八一般。
“大衣啊。”左柔一臉驕傲的說:“棉大衣,長安的特產,可暖和了。”
“胡鬧!”
“你又吹胡子瞪眼的,你自己試試便知道了。”左柔將一個包袱放在桌上:“我晚些回來,晚上飯等我啊。”
說完,她便大搖大擺的穿著這綠色的大棉襖走了出去,而定國公剛準備跟女兒聊聊,現在卻是如鯁在喉……他發現自己這女兒就是個無敵鐵金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這一瞪眼能嚇壞十萬禁軍的定國公。
喪氣的搖了搖頭,定國公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卻是愈發覺得無可奈何。
坐了許久,他終究是站起了身,手卻不受控製的伸向了那個打包好的衣裳麵前,左顧右盼一陣後,他走到門口將堂前的門關了起來,接著有些鬼鬼祟祟的將那棉襖抖落開來,卻發現這是一件長襖,與那金陵城中前些日子暢銷的衣裳有很大的不同。
他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陣,發現還是挺有些份量的,少說能有個四五斤的模樣。
解開綁繩,他將這蓬鬆寬大的棉襖套在身上,頓時感覺外頭的寒氣都被阻擋了下來。
“嘿。”左國公好奇的拍了拍身上,直覺鬆軟無比,卻是比那裘皮大衣舒服許多也暖和許多,更關鍵的還沒有那一股子動物身上的腥臊味道。
而且他還發現這件衣裳的設計風格與左柔身上那件有著明顯的不同,這衣服上有兩邊的毛領子,穿在身上不但不顯得笨重還頗有些威風凜凜的感覺。
至於那布麵也與金陵城中常見的衣裳不太一樣,這外頭的布料粗糙結實,裏頭的卻是柔軟貼身,穿在身上一直能到膝蓋以下,而外頭的顏色也顯得有些不同,他照了照鏡子發現不光好看,甚至還有些威風凜凜的感覺。
之後他為了驗證這衣裳的保暖性,也不打傘便走到了院子中,北風仍是呼嘯著吹,但除了臉上能感覺如刀子割似的,其他地方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嗯?”左國公看到雪花落在肩頭化成水之後居然還能順著布料表麵流淌下去,頓時來了興趣,他取來一壺水直接澆在了手臂上,那水卻並沒有滲入衣裳,而是順著紋路流淌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定國公當時就知道這個棉襖的用途何在了!他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他的手中突然摸到了口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他掏出來卻是一封信,信上寫著定國公親啟。
這字體便是化成灰定國公都認得,正是宋北雲那獨特的字體,他本來看到這廝腦袋就大,如今他又拐帶了自家女兒,心中更是不忿,所以他帶著怒氣拆開信。
不過等他看完信之後,卻是一點氣都生不起來了。因為信上說入冬作戰的幾點難處,其中最難的便是這寒冷,將士們無法在濕冷之中作戰,而如今長安工坊利用蠟染與帆布技術結合,設計出了新的冬季作戰常服。
之後還列舉出了這種衣裳的優缺點,優點麼就是防寒、防風、防水、成本低,而缺點便是若是夏日衣服外頭的軟蠟便會融化,需要在寒冷來臨之前重新上蠟。
這一次,為了保障中央軍隊冬季作戰能力,長安首批送往金陵兩萬件並且由左柔押送而來。
“兩萬件!”
左國公頓時知道為何這次左柔回來這般的硬氣了,兩萬件棉襖……這手筆可是太大了,即便是左國公也沒法子職責什麼,這玩意要是往官家那一放,便是天大的嘚瑟,別人求都求不來。
他看完信也顧不得吃飯了,穿著那大衣便衝到了樞密院,外頭果然停著一個商隊,正一箱一箱的往下搬著東西。
走上前這麼一看,果然每個箱子裏都裝著這種大衣,隨手拎起一件,發現這些衣裳跟自己身上這件比起來從做工到款式都差了好幾個檔次,看上去就是灰撲撲的,完全沒有什麼特別的。
“國公國公。”這時副樞密使快步走了上前:“方才柔兒來說讓我接一下東西,我也不知這是何物啊!”
“那孩子……”左國公背著手,下巴揚得高高的:“隻是一些將士們越冬的衣物罷了,明日讓幾個管事的叫來,我來將這衣裳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