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三年1月9日 晴 舟山亂不亂,小楊說的算!

兩浙路,明州,昌國城。

這裏就是後世具有千佛之島的舟山,但如今卻還沒得到很好開發,荒荒涼涼,偶能見到幾艘冬捕的小船在平靜而渾濁的海麵來回飄蕩。

本來這裏應該設市舶司來管理海外進出口業務,但這幾年來舟山這片區域海盜、倭寇猖獗,原本興旺的運輸業也逐漸凋零,原本的市舶司也從這裏遷到了杭州,在餘杭設置東海市舶司,統領海上外貿進出。

而這原本的富庶之地也因此慢慢墮落了下來,千佛之島也漸漸成了千鬼之島,誰也不知島上是否會有海盜、倭寇躲藏。

不過去年四月,有一隊看上去便如雜牌軍一般兵士進駐到了這個地方,初來時他們衣衫襤褸,缺衣少食。

但即便是如此險惡之下,他們卻仍操練不止,沒有菜肉便種田養豬、出海捕魚,沒有武器便開市打鐵,自己鍛造。

經過這近一年的耕耘,原本已經十室九空的村寨卻也已經住上了不少人家,許多軍士索性便在這裏娶妻落戶,而因為有他們的保護,周圍的村落也不約而同的開始往這個方向聚集。

僅僅不到一年時間,原本快凋敝殆盡的千佛之島卻也是彙聚了有幾萬人的規模,隱約成為了周遭最大的城鎮。

雖然沒有城牆的保護,但這些兵士卻是無比盡職盡責,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擊潰海盜襲擊十餘次,擊潰倭寇滋擾七次,殺死倭寇海盜近千人,繳獲物資數以萬計,甚至還有兩條海船。

當地百姓稱呼他們為楊家將,有些知道點的人都在說這領兵的少年是當年無敵金刀老令公的孫子楊文廣。

這些看似不務正業的兵士戰鬥力卻極為強悍,操持著破銅爛鐵生生打的海盜倭寇不敢上岸,隻要老遠看到那繡著楊字的大旗便會轉道離去。

古來都稱英雄出少年,如今這少年英雄真切的讓人刮目相看,當初多少禁軍都被那倭寇海盜打得抱頭鼠竄,如今卻隻靠這一群雜牌軍便能護衛一方安穩。

楊家之威名,名不虛傳!

也有人為楊文廣說為何朝廷對他們不管不顧他們卻還是如此盡職盡責,楊文廣卻從來不於評論,他埋頭幹他的事,帶他的兵,囤他的田,養他的豬。

絲毫不為外頭的風雨而飄搖,堅定的就如咬定山崖的青鬆。

隻因為他來之前,宋大人曾經寫過一封信給他,說若是想讓你楊家的威名重新響徹朝堂、想讓你楊家的戰旗重新飄蕩邊疆,你就得把根紮下來、穩下來、沉下來,隻有紮得深、穩的重、沉的遠,到時再出現時才能似巨鯨出水,聲貫長空!

他聽進去了,在幾乎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帶著一群由地痞流氓、流民叫花兒組成的年輕隊伍,生生把根紮下來了。不光如此,他還將這些散沙一般的士兵訓成了一支鐵軍,雖是衣著破爛,但戰力極為驚人。

這日,清晨霧氣還未散去,出操的士兵卻已經歸營,楊文廣正和兵士們一起,端著鹹菜粥就著鹹魚開始一日的早餐。

突然就聽外頭一聲如牛般的喊聲傳來。

“文廣小兒,出來接爺爺!”

楊文廣一聽這動靜,搖著頭將碗放了下來,對身邊的副手說:“那廝又來滋擾了,我去打點了他。”

副手也隻是笑,畢竟能與主將開這種玩笑的人並不多見,而來者便是其中之一,因為雙方多有互動,所以眾人也是司空見慣了,畢竟軍營中嘛,沒有那些個文人的臭毛病。

楊文廣走出大營,老遠就看到一個鐵塔似的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霧氣。

“你這黃牛一般的狗東西,大清早便是鬼叫什麼鬼叫?”

楊文廣的嗬斥讓那大黑牛哈哈大笑起來:“爺爺親自來看你,你卻還這般說爺爺,你這孫子可不得行。”

“就你?手下敗將還當我爺爺?再來一把,看我將你再打得叫爹。”楊文廣撩起袖子:“來來來,上次你那聲爹叫得不夠清脆,爹爹還沒過癮呢。”

“狗孫子目無尊長。”大黑牛啐了一口:“爺爺不與你計較……”

“心虛什麼?來啊!”

大黑牛哼了一聲,而楊文廣卻哈哈大笑起來:“兒子倒是怕了?”

“今日爺爺要務在身,不與你計較,上次我那是肚子餓了,若是我吃飽了,看你還怎的猖狂!”

“你這混吃等死的廢物兒子,能有個什麼要務?怕不是又是去偷誰家的嫂子了。”

麵對楊文廣的揶揄,大黑牛臉上一紅:“莫要跟爺爺羅嗦,看看爺爺給你帶什麼來了。”

說完,他將手指放入嘴裏打了個清脆的呼哨,接著後頭的霧氣中居然傳來了車輪的滾滾之聲。

那楊文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車隊慢慢透過霧氣出現在了大營門口。

車隊之長,足足有百輛之多,這可是前所未見的大場麵,楊文廣站在那愣了老半天。

“兒子,這是個什麼?”

“叫聲爹,爹爹告訴你。”大黑牛一臉桀驁的笑道:“若是不喊,爹爹可就把東西帶回去了。”

“你且試試。”楊文廣嗤笑:“看看你若是帶回去,你這身皮還能不能穿在你這廝的身上。”

大黑牛的臉皮終於也掛不住了,他從懷裏拿出一封信,看了老半天,然後突然不耐煩的將信往楊文廣懷裏一塞:“你自己瞧,老子才不伺候你。”

“你是不認識字吧?”楊文廣哈哈一笑,接過信來:“誰來的信?”

他一邊說一邊拆開了這封信,而上頭的字跡一看就讓他呆立當場,他快速瀏覽了一圈,頓時眼圈都紅了起來。

“給爺爺念念,這上頭寫了個啥?”

“你再喊一聲爺爺試試!”楊文廣把信收好放在了懷中:“是宋大人。”

“娘嘞……大帥!”大黑牛當時就愣住了:“為何都沒與我說是大帥?”

楊文廣翻了個白眼,將信封拍在了大黑牛臉上:“你瞧瞧那信封角上三個字是什麼?”

“老子不識字!”

“宋北雲!”

其實信上的內容沒什麼,就是一封鼓勵信,但鼓勵的內容卻是讓楊文廣整個人都震驚了,數百車的物資啊……而且都是從兵部發來的!

兵部啊!

他顧不得那些,走到第一輛車前打開上頭的箱子,裏頭裝滿了銅板,滿滿一箱子!

接著第二箱子裏頭雖然也是錢,但卻已經換成了本票交子,這是徐家和戶部整合之後弄出來的東西,可以當錢用的東西。

大致算了算,除了這一年的軍餉之外,還多出了差不多三萬貫,用宋大人信上的內容說就是兵部給發的“獎金”,以資獎勵前線奮勇殺敵之將士。

除了錢財,後頭的箱子裏裝滿刀槍劍戟等兵器,還有盔甲長弓,糧草、肉幹,甚至還有些稀缺的瓜果和禦寒的皮衣。

皮衣啊!這當年他楊文廣羨慕那幫草原蠻子身上穿的皮衣可有一陣了,可無奈價格昂貴的很,他怎的都舍不得買上一件,如今卻是一人一件。

迫不及待穿上皮衣,雖然輕薄但卻極暖,就是氣味有些讓人不適,但這可是皮衣!

接著他又拿起那些刀來仔細瞧了瞧,軍旅出身的少年,一眼便能看出刀好不好,而手中的刀說是寶刀都不為過,那寒芒四射、刀鋒尖銳,就別說自己大營中鍛造的破刀了,哪怕是那些倭寇弄的唐刀都不如這些寶刀來的好,若是兩刀對砍,手中的寶刀定能將對方連人帶刀一刀兩斷!

而這樣的寶刀還不止一把,就與那皮衣一樣,人人都有!

“兒郎們!”楊文廣大喊一聲:“出來分家夥咯!”

大營裏的破爛軍烏泱泱的跑了出來,他們都被眼前的場麵給嚇了一大跳,接著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衝到了這些軍備麵前,像發瘋似乎的就開始哄搶了起來。

“給老子排隊!”楊文廣一聲怒吼:“像什麼個樣子?人人都有!”

刀槍、盔甲、弓弩,裝備精良的就讓人覺著大宋是不是把遼國給吞了。

那些往日最多就是拿些竹片子綁在身上的痞兵們第一次穿上了堅韌厚實的鎖子甲和鐵絲甲,戴上了精鋼盔,手臂上紅布一綁,再將那硬朗的寶刀這麼一橫,帥得就不像個人了。

“嘶……”

楊文廣穿上一身輕便的絲甲之後,感覺自己就如做夢一般,他走上前問那大黑牛:“宋大人搶了誰?”

“什麼宋大人,這是兵部發給你們的!說話請三思。”

大黑牛還沒說話,身後就有一個文士模樣的人走了過來,他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楊文廣:“你便是東海新軍統帥楊文廣?”

“東海新軍?那是何物……”楊文廣一愣:“你是?”

那人點了點頭:“工學院社會學院學生,黃可。奉命前來東海新軍擔任政委。”

楊文廣和那大黑牛對視幾眼,大黑牛也是搖頭,而楊文廣知道指望不上這廝,就轉過頭看向那個黃可:“黃哥兒,何為政委啊?”

“宋大人說,就是能讓你不至於被殺頭的人。是你的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