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要在外人麵前給小宋一些麵子,紅姨並沒有過多刁難,隻是再三囑咐他一些女子生產的注意事項,特別是這第一胎對於女孩來說無異於在鬼門關門口走一圈,金鈴兒年齡尚小,加上胎兒又比常人大一些,所以凶險是可以想象的。
不過都已經到這一步了,紅姨能做的也就隻是給金鈴兒按摩以正正胎位。
當然,這裏出現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千年難題,那就是真的除了問題保大保小,對於這個問題小宋其實都沒有考慮過,當然保大啊,這還用想?畢竟孩子隻是意外嘛。
但金鈴兒的意思卻好像是要保小,反正小宋弄不清楚她到底怎麼想的,孩子沒了再整個出來就是了,她沒了不就啥都沒了麼?
但金鈴兒也是個倔脾氣,她就是不肯退讓,小宋也沒氣她,反正到時真的等生孩子那天也由不得她說的算。
醫學院第一批婦產科女性大夫可全部整裝待發,憋著勁兒要來給公主接生呢。
這一批婦產科大夫全都是女性,而她們真正的身份其實都是妙言的“姐妹”,這些再就業的失足婦女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經無法生育了,但她們卻通過不斷學習,成為了大宋甚至整個時代第一批專門為女性服務醫務工作者。
而在公主之前,她們已經成功幫一百多位難產的孕婦安全度過難關了。
這裏頭有幾個關鍵,第一就是消毒。經過調查和研究發現,絕大部分死於生產的婦女都是由於大出血和產後的細菌感染,所以隻要避免這兩項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死亡率。
至於消毒的話,其實現在相對還是比較落後的,主要還是用氣蒸法,在醫學院有一間密不透風的玻璃房,下頭安置了一個煤爐,當點燃之後往那口巨鍋中添水,高溫的水蒸氣就會像蒸包子一樣把這個玻璃房蒸個通透。
接著等待冷卻下來之後,外頭的人再進來時需要換上沐浴並且需要換上非常密閉的衣裳,所有的醫療器械和服裝也都是經過高溫蒸煮過的,並且一些金屬器械甚至直接就泡在酒精中。
這樣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細菌感染的發生,而大出血的問題至今仍是個難題,但這些醫護人員在經過研究和比對之後還是有一些屬於他們的方案。
在受訓的這些日子裏,醫學院每天都有兔子吃,甚至於醫學院的人現在看到兔子都會反胃……
當然,這樣也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但技術是需要緩慢進步的,雖然都是治標不治本,畢竟最好的辦法就是推後女子生育年齡,可即便是這樣這幾個月以來金陵城的新生兒七日內死亡率也從恐怖的百分之三十七降到了百分之四。而孕婦死亡率則從百分之十九降到了千分之九。
這個跨越暫時還沒有展現出什麼讓人震撼的結果,但隻要它繼續發展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後,隻要糧食到位,人口一定會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當然,這裏所有的功勞都是妙言的,說妙妙姐姐是菩薩轉世都不為過,小宋的家財幾乎都被她給敗光了,但卻實打實的建設起來一套完整的民間孤兒收容製度、婦產科學和崗位培訓製度。
她說過她要讓女人站起來,不是那種不讓孩子跟爸爸姓的站起來,而是真正的能扛起半邊天的站起來。
對於此,小宋從來不阻攔,這是妙言的願景,而且對於一個社會來說也並非壞事,曾經在穿越前,小宋看過一本網絡小說,裏頭有個觀點他是認同的,那就是男性是用來定義力量的,女人是用來定義美麗的,女人真正意義上的站起來之後,整個社會會進入一種非常棒的良性循環,被這些懂得什麼是美的女子教育長大的孩子,會在科學、文學、醫學、數學、美學等等方向裏四麵開花。
不是說亞洲沒有突破人類限製的大科學家誕生嗎?小宋認為是時候培養一批了。
而對於此,小宋甚至還專門在青龍學習小組裏開過一次辯論賽,論題就是《真正的權力》。
正方代表是趙性,他認為真正的權力是生殺予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反方代表是小宋,他認為真正的權力是能夠具有改變未來的能力。
對於此他們爭論了三日,趙性氣的兩天吃不下飯,第三天大宋皇帝低頭認輸,並憤恨的吃了三根烤豬蹄。
話歸正題,婦產科學的出現並不是沒有人發出反對意見,他們認為這樣便是違反天道、禍及人倫,甚至在報紙上還出現了一次對於此的激烈爭論,有人以道家正宗之名發起抵製違反天道自然的行為。
最終由朝廷唯一承認道家門派龍虎山駐京辦事處的張斐張老道長親自在報紙上刊登了他那力透紙背的書法——“放狗屁”結束了這場由疑似道家反對違反自然規律的爭論。
因為這種接生算是半公益性質的,不管是貧窮富貴收費都隻收取基礎的材料費用,如果實在貧困甚至還能通過向公主基金申報並在審查員親自核實後得到免費補助的機會,所以這一個項目至今為止都是在虧損了。
但這種項目虧損就虧損吧,反正小宋也是無條件支持妙妙小姐的各種決策,至於錢麼,沒了問趙性伸手就好了,他憨。
“下一步就該點外科了。”小宋蹲在門口跟妙言聊著天:“這個難度比較大,因為一旦點出了外科學,就代表著醫學的時代被一手術刀劃成了兩截,從外科學出現的一瞬間就從古代醫學進入了近現代醫學。”
“幹。”妙言認真的點頭:“那老頭不是最近瘋狂的解剖兔子麼,我看他離偷屍體不遠了。”
小宋摸著下巴:“可能已經偷了……這段時間報紙上經常刊登城外新墳被掘的事,官府也在蹲守了,可是一直抓不到人。”
妙言笑了起來,聽了小宋的話之後,覺得這幫學醫的人既高級又可憐,因為不管解剖多少隻兔子都不如一具屍體來的實際,可這個時代指望人去捐獻屍體,難度堪比在三年後把東方紅一號射上軌道。
“你為什麼不去研究?”
“不想偷屍體。”小宋從妙言的荷包裏摸出一把瓜子兒吃看起來:“懶。”
“為什麼?”
小宋露出難看的笑容:“我從小就開始偷屍體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屍體了。”
“哦……對對對,我把這個給忘了,解剖概論就是你寫的,圖冊也是你畫的。”
“嗯……”小宋歎氣道:“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就是怕那種死胖子,他們的脂肪能有半尺厚,一刀下去黃色的液化脂肪就會流出來,然後……”
“不要講了!!!”妙言捂住耳朵喊道:“你討厭死了!”
不過雖然很惡心,但醫學院在大醫官這一門的鼎力協助下,現在已經是非常牛的一個院了,比神神叨叨的數學院、物理院要受歡迎的多。
現在官府中也出現了一批正兒八經的法醫,他們並不是仵作而是作為實習法醫前往衙門中研究案件的醫生,因為實在沒有獲取屍體的渠道嘛,所以當法醫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有的大夫白天給人壓舌看脈,晚上則會在義莊裏對著一具上疑似吊死或者淹死的或完整或殘缺的屍體和七八個同行一邊吃著饃饃一邊討論死因。
就像小宋曾經對趙性說過的那樣,這個民族這個國家在任何時代任何環境下都不會缺少英雄和勇士,堂堂中國也許輸過但從沒被擊垮過,歸根到底就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就如伺機待發的種子一般,不管經曆了多少個寒冬,隻要遇到合適的溫度和土壤,即便是在石頭縫中也一定會發出芽兒來。
趙性是個開明的皇帝,他很坦誠的說自己沒有什麼能耐,而小宋認為這恰恰就是他最大的能耐。他放心的把這個國家交給那些值得信任的人,不管是趙相還是小宋,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這一點就足夠了,趙相因為他的不懷疑,這個好麵子的老頭以一人之力壓著整個朝堂不去給國家添亂。小宋因為他的不懷疑,這個滿肚子隻有算計的奸詐男子拒絕了遼國的一切許諾之言,委屈的躲在屋子裏一躲就是幾個月。
人們都說如果宋仁宗能多活二十年,也許曆史將徹底改寫,但趙性卻比仁宗還要仁宗,而且他還年輕還有活力一頓飯還能吃三個豬蹄子。
“人間若有天堂,金陵城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金陵城必與之齊名。”
小宋吃著瓜子突然沒頭沒腦的蹦出這麼一句話來,妙言聽完之後笑了起來:“不是大馬士革嗎?”
“他們也配?”小宋眼睛一瞪:“不是我看不起他們!給我二十年,我能讓東亞成為人類文明史上最燦爛的恒星!”
“雄心壯誌倒是很棒。”妙言像摸狗一樣摸著小宋的頭:“加油。不過在我麵前吹牛就算了,別到處宣傳你的理想,那玩意就是你的褲衩子,你得有但別逢人就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