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新軍來援
鄭成功知道,保住性命隻是暫時的,他現在的處境非常差,按照甘輝告訴他的說法,他已經昏死了三天時間,那天他被一個清軍士兵砸暈了,是甘輝和鄭成功的親兵拚命把他搶了回來,而盧若騰和洪習山則因為鄭成功的主動反擊贏得了時間和空間,占住了一塊陣地,沒有被清軍的騎兵趕下韓江。
但是從周圍親兵的表情來看,鄭成功感覺甘輝未必說的是對的,或許那一悶棍是自己給的,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既然活下來了,就要活下去。
潮州冬日的早上總會有霧,因為周圍都是山地,霧氣難以彌散,濕霧蒙蒙之中,鄭成功出現在了陣地上,士兵們看到他,眼睛裏多了一些神采。
東大營的大部分都被清軍占領,鄭軍退到了韓江邊的一個沙洲上,因為是冬季,韓江水少,所以與陸地可以相連,但多是沼澤,給進攻方造成了很大的隱憂,鄭軍趁機修築了工事,但局勢並未因為殘軍有了依托而變好,實際上一天差過了一天。
鄭成功當日移兵東大營,帶過去了十八個鎮,九千人,是麾下的絕對主力,但夜襲之後,甘輝帶人站穩腳跟,發現隻剩下了不到四千人,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壯丁,而經過了三日血戰,現在能上陣的隻有兩千五百人了。
在東大營被襲擊之後,韓江西岸的施琅和九軍也遭遇自潮州城的襲擊,這一次郝尚久動用了全部兵力,接連衝擊施琅的陣地,而當時九軍剛剛從南麵趕來,行軍狀態下就被衝散了,而施琅指揮所部且戰且退,雖然在西岸也站穩了腳跟,但是被趕出原有的陣地四五裏,現在東大營殘軍的西麵已經全部是清軍占領,隻有趁著夜晚時候,施琅才能派遣小船利用韓江水道,送一點糧食來。
現在的形勢急轉直下,原本是鄭軍圍困郝尚久,但現在變成了清軍圍困鄭軍了,戰鬥進行的相當慘烈,殘酷的戰鬥對於雙方的士兵都是殘酷的折磨,鄭成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麾下軍紀嚴明,如果不是自己這個主帥還活著,東大營剩餘的這點殘軍早就投降或者崩潰了,但即便如此,每天都有逃兵出現,趁著夜晚,會有人脫了衣服跳下河,然後去對岸投降,這種事已經屢禁不止。
“施琅呢,他那邊怎麼回事?”鄭成功回到了帳篷,怒氣衝衝的問道,說:“現在隻有施琅率軍擊潰正麵的郝尚久,搭設起浮橋,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甘輝立即說道:“施琅將軍在過去的三天裏就是這麼幹的,可是他做不到,他麾下兵馬太少了,而且九軍劉公顯在被郝尚久擊潰之後全軍回了自己的水寨,拋棄了我們,昨天下午,施琅將軍送來消息,他麾下現在能打的隻有一千七百多人,隻能保證郝尚久不會渡韓江進攻我們側背,其餘的什麼都做不了。”
“托詞,都是他的托詞。”鄭成功怒吼說道。
甘輝無奈,任誰處於現在的位置,都有些會失去理智,這個時候,盧若騰走進了帳篷,手裏舉著一封信,說道:“國姓爺,好消息,好消息啊!”
鄭成功問道:“什麼好消息?”
“施琅送來消息說,他安排的騎兵發現了魏王趙銘道的大軍,他們是在惠州陸豐一帶登陸的,翻過大南山,沿著南溪一路趕來,全軍不下五千人,已經接管了揭陽縣城,預計今天中午就能抵達了。”盧若騰說道。
“是嗎,太好了,我們有援軍了!”洪習山說道。
甘輝點點頭:“雖然魏王一開始是來討伐我們的,但他到底依仗朝廷給的大義名分,現在郝尚久已經投降韃虜,圍攻我們,魏王必然要先擊韃虜,我們就有機會脫身了!”
鄭成功聽到這個消息卻麵如死灰:“難道我鄭成功要靠他趙銘道來救麼?”
鄭成功的麾下將領都知道,鄭成功對趙銘道有心結,最是不服氣,可是現在是什麼時候,命懸一線呀,哪裏是能鬥氣的時候,甘輝給盧若騰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國姓爺,如今全軍將士的性命都寄托於魏王之手,您可千萬不要衝動,待魏王新軍到了,由下官代為通聯,一切都要等到保住全軍之後再分說呀。
國姓爺,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鄭成功聞言,重重點頭:“古有臥薪嚐膽,今日我鄭成功會全軍弟兄性命考慮,向他趙銘道屈膝又何妨!”
眼見鄭成功是這個態度,大家才稍稍安心下來,若是鄭成功與趙銘道硬碰硬,那是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過了中午,新軍前鋒已經抵達了韓江水畔,大紅製服、笠盔還有雪亮的刺刀,形成了嚴正的方陣,掃蕩了韓江邊的清軍大營,郝尚久根本沒有膽量和新軍對陣,連續鏖戰一個多月,他手下就剩下了一千多兵,這些士兵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如何能折損呢,所以在發現了新軍之後,郝尚久僅僅派遣少量的騎兵去騷擾,全軍立刻撤回了潮州城固守,同時派遣使者前往了新軍那邊通聯。
因為一路航海而來,新軍之中隻有一百人規模的騎兵隊,此外還有六個步營和一個炮營,趙銘道騎在馬上,看著一片狼藉的戰場,臉色的表情有些凝重,自己明明是來抓鄭成功的,怎麼反而成了救他的呢?
“義父,同安進士盧若騰來訪,他是鄭成功麾下第一謀士,也是受鄭成功差遣來的。”李果毅對剛剛安頓下來,還在洗臉的趙銘道說道。
“讓他進來吧。”趙銘道擦了擦臉,就看到盧若騰風塵仆仆,身上都很狼狽,他這幾日都在東大營的沙洲上,哪裏還有人樣,身上的衣服早就沒了形狀。
“下官盧若騰拜見魏王殿下,失禮之處,還請恕罪。”盧若騰屈身下拜,說話倒是不卑不亢,趙銘道則是說道:“戰場之上,新敗之時,活著都是難得了,還在乎衣著嗎,沒有什麼失禮的,盧大人請坐吧。”
“殿下,我全軍上下聽聞王爺率軍來援,軍心振奮,殿下不計前嫌,馳援我部,下官........。”盧若騰說著,潸然淚下。
趙銘道卻是嚴正說道:“盧大人,何人說的本王不計前嫌呀?本王原本是來剿滅叛逆,問罪鄭氏的,但如今韃虜跳梁,如何能見我大明將士受損,救援歸救援,問罪歸問罪,不可混為一談。”
“王爺,您這是何意呀?”盧若騰倒是一時間摸不到趙銘道的脈門,剛才的熱情一下消散,雖然他不認為趙銘道會趁人之危,但此時此刻,鄭軍身下全係趙銘道一人之手了。
趙銘道說:“旁人暫且不說,爾鄭軍之中有一名叫楊乾生的,在果毅麵前,公然呼本王為賊,說果毅是小賊,是與不是?”
“這.....楊乾生年輕氣盛,當日又有諸多誤解......。”盧若騰解釋說道。
“不管什麼誤解,以下犯上就是不對,這楊乾生現在何處?你立刻讓鄭賜姓派人送來,本王倒是要看看,這是個狂人,還是個有風骨的義士,若不見楊乾生,休要再與本王說話。”趙銘道拍拍手,把盧若騰請了出去。
盧若騰見趙銘道態度如此堅決,隻能讓手下回去告知鄭成功,楊乾生此刻就在鄭成功身邊,他也僥幸沒死,聽說趙銘道大軍趕到,還以為有救,但不成想,趙銘道一來先問自己的罪,忙向鄭成功求救。
可這楊乾生本就是個小人,平日仗著鄭成功信任,沒少做了大家討厭的事,見他不想去見魏王,甘輝第一個不服氣了,直接揪著楊乾生的衣服,把他從鄭成功身上摘下來,不讓他抱住鄭成功的大腿,甘輝說道:“楊先生,你平日裏對國姓爺最為忠誠,時常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了國姓爺什麼都願意做。
現在魏王問罪,就是想找個理由出出氣,你也不過說了幾句氣話,魏王寬宏大量,自然不會害你性命的,以你之大義,你之胸襟,如何會為了個人榮辱害了全軍性命呀,諸位將軍,是不是呀?”
“是是是,楊大人慷慨之士,我等都知道的,肯定願意去。”眾人都是齊呼,楊乾生去不敢,不去不成,隻能看向鄭成功,鄭成功知道楊乾生一去定然生死難料,他本想保他一保,可現在保他一人就是累死全軍,鄭成功隻能說道:“楊先生且去就是,勿要失了我鄭軍風節,本爵自當盡一切保你性命。”
“對對對,國姓爺說的對,楊大人這種識大體,肯為全局奉獻的人肯定願意去的,就算自己死了也要為咱們全軍求得魏王原諒,哎呦,洪將軍,愣著做什麼,還不恭送楊先生呀。”甘輝提著楊乾生交給了洪習山。
洪習山當年與施琅帶廣東境內的福建軍隊歸來,投奔鄭成功,是楊乾生出主意把這支最能打的軍隊分化的,洪習山一直對其不滿,交給他,楊乾生想跑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