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火燒雞
當第一聲炮擊響起來的時候,周文葉就感覺不對,因為他觀看了明軍炮兵從準備到開炮的全過程,而炮口對準的是高台,而不是台下麵向岸邊的工事,按理說,明軍主力隻能從岸邊進攻,想要進攻就要破壞工事,而白沙圍子的炮兵是可以從側後直接命中守軍的,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命人連夜修築麵向白沙圍子的胸牆和柵欄了。
胸牆抵擋可能發生的水上進攻,而柵欄則是用來阻擋明軍炮兵的視線,但這一切全都白做了,明軍瞄準的是高台,可那有什麼用,在周文葉的印象裏,紅衣炮都是直接瞄準了射擊,和火槍是一樣的,沒有像弓箭拋射那樣的用法,可是現在明軍就這麼做了,肯定不是要砸死己方的打算。
周文葉躲在工事後麵,向後看去,一枚一枚的炮彈拖拽了白色的水汽尾跡從天而落,因為高台上的帳篷太密集了,所以第一波四枚炮彈就砸壞了一座帳篷,砸的裏麵鍋碗瓢盆劈裏啪啦的,但清軍將領個個不屑一顧,兵丁都在高台下駐守,砸這些帳篷有什麼用,還不如晚上打,興許還能砸死幾個倒黴蛋呢!
“趙賊失心瘋了吧,這樣把炮彈打沒了,也打不死幾個人吧。”有人譏諷說道。
而稍微懂行的人卻說:“我還以為明軍打的是開花彈,那這麼打還有些用處,但這實心彈這麼打,簡直就是隔靴搔癢。”
清軍將領們越聊越是歡喜,有些人甚至站起來,對著白沙圍子方向大喊大叫,極盡嘲諷之能事,但周文葉卻神色冷峻,他總覺得趙銘道不可能這麼蠢,這些炮彈用來打正麵的工事也比這種辦法有用吧。
而身邊將領的嘲諷讓他無法靜心下來,任憑明軍打了幾輪,周文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對身邊的親兵說道:“扶本官下去吧,若明軍有陰謀,肯定會搶我陣地,本官下去巡視一番。”
親兵把周文葉扶起來,正當他要下去的時候,卻聽到營地深處有人喊道:“著火了,著火了!”
周文葉大為驚駭,回頭看去,果然在夥房一帶升起了一股濃煙,緊接著草料堆裏也是燒起來了,火焰這一堆,那一叢,四處開花,倒像是有人縱火,周文葉罵道:“肯定是明軍用炮擊吸引我們注意力,派人泅渡過河,上來縱火,快些把縱火之人抓起來,孫將軍,帶人打水滅火!”
清軍將領再不嘲諷,隻是覺得中了明軍奸計,破口大罵起來,罵過之後,帶親兵衝進營地,抓縱火之人,但縱火之人沒有抓到,反而把不少救火的清軍看成了縱火犯,一陣亂抓亂殺,拉到周文葉身邊的人一問,全都是清軍之中的馬夫夥夫或者傷兵病患,周文葉因為腿腳不方便,此刻是坐在羊皮上的,在那裏叱罵不休,不明白為什麼就是抓不到縱火之人。
就暴怒著,忽然一聲淒厲的呼嘯聲由遠及近,由上而下,他抬頭去看,卻看到那位孫將軍的腦袋被什麼東西砸碎了,血潑了周文葉一臉一身,而一個東西翻滾到了周文葉雙腿之間,他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才是看清雙腿之間是顆炮彈,但是灑在上麵的血卻是吱啦一聲,變成了一團白眼,而羊皮墊子上的羊毛直接燒了起來,周文葉這才明白,根本沒有什麼縱火人,引發大火的就是明軍發射的炮彈!
“原來是這樣........。”周文葉明白過來,喃喃自語,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明軍敢把能點燃東西的炮彈塞進炮膛,難道他們就不怕炸膛嗎,一心思索這個問題的周文葉有些失神,卻沒發現點燃的羊毛把他的褲子也點燃了,一直燒的大腿疼,周文葉才徹底從震驚和失神之中情形,哇啦一聲大叫,翻滾起來。
親兵被孫將軍那炸裂的腦袋弄的很狼狽,聽見周文葉大喊大叫才發現自家主子火了,有人脫下衣服就去撲打,把要蔓延周文葉全身的火撲打了大半,可是襠部撲打不著,或者說,燒的已經不是褲子而是毛發了,親兵手足無措,周文葉罵道:“水,水,用水!”
親兵各自解下水囊,倒在了周文葉身上,未免不夠,連周文葉身上的水囊也解下來了,周文葉眼見親兵找到了水,輕鬆下來,但見親兵拿起自己的水囊,他恍惚間意識到一件事,大吼:“別倒,那是........。”
轟隆!
已經不用周文葉再解釋了,那裏麵不是水,而是酒!
其實周文葉是不喝酒的,所以平日裏水囊裏肯定是水,但這一次不同,那日被坐騎壓斷了腿,周文葉痛苦難當,而防禦卻還指望著他,疼痛讓他睡不著,隻能向人討了一些酒安眠,卻不曾想,這些酒嘴巴沒有喝了,全倒給褲襠了!
這下周文葉褲襠燒成了一片,疼的哇哇直叫,親兵們不敢再用水,抓起地上的沙砸向了周文葉的褲襠,一開始還管用,很快讓火勢小了起來,但是好死不死,過於緊張的親兵不知抓到了一塊小石頭,直接砸在周文葉的要害部位,一聲哎呦大叫,周文葉連尚未愈合的大腿骨都不顧了,直接跳起來了。
最後還是一個綠營將領跑了來,直接把周文葉撂倒,用披風裹住了他的全身,才算是滅了火。
“是炮彈,那炮彈是燒過的,可以點燃東西,巡撫大人。”救命的將軍爺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大聲彙報道。
周文葉已經被折磨的沒了人形,想要吩咐什麼,但一看營地裏已經火光衝天,他羞憤難當,氣血迷心,徑直暈了過去。
而趙銘道卻不管這些,他從李狗兒那裏得知,高台就是一塊大石頭,上麵沒有水,別說水,連沙土都沒有多少,而軍營之中本身就都是糧草、帳篷、馬棚、火藥這類易燃易爆的東西,而好死不死的,清軍還把周圍的蘆葦全都割了運上了高台,兩日功夫,七月驕陽,早就曬幹了,趙銘道知道這些,立刻定下了用燒炎彈的決心,隻要火起來,清軍肯定大亂,就算不亂,也會派兵救火。
雖然這支清軍沒有家眷隨行,但不代表沒有資產,各類貴重物品都在帳篷裏,誰會眼睜睜的看著燒光了?
所以在布置的時候,趙銘道已經布置了兩個步營在敵人大亂之後直接衝擊正麵,而他則把衛隊加強給了選鋒營,彙合阿加的斥候隊,從汧水河對岸用木排渡河襲擊,分兩隊,一隊阿加率領,一隊選鋒營遊擊巴木率領,巴木直接衝擊高台北岸,那裏地形平坦,沒有漩渦和沼澤,就連蘆葦都被清軍割走了,容易上岸,但附近高台都是垂直的,不宜上高台,直接沿著底下攻擊清軍。
阿加麾下的斥候隊擅長攀爬,則擊東岸,那裏不容易上岸,但卻容易上高台,趙銘道給他的命令是直衝高台擾亂敵軍。
但是阿加衝到的時候,高台上已經火勢熊熊,別說上去了,上邊無路可走的人全身是火的往下跳,阿加索性不上去,也沿著高台向與岸邊連接出攻擊,接應步營主力上岸。
實際上,戰況比趙銘道預料的要順利許多,當高台上升騰起濃煙的時候,清軍正麵陣地裏的綠營兵就已經躁動起來,大家的家財都在那裏,誰都知道上麵全是易燃的東西,而更躁動的還是將領軍官,他們的財產更多,當初陝甘總督孟喬芳下令撤退,這些綠營從上到下全都是撈一把再走的心思,敲詐勒索是等閑,有些人甚至直接搶掠,所得資財著實不少,高台一著火,軍心就不穩,所以正麵各營都派親兵上去救火,搶救財貨。
但火勢很快就不受控製了,當周文葉用酒、水、蘆葦、沙子和自己做‘火燒雞’這道家鄉名菜的時候,整個高台都被熊熊大火籠罩,而衝上去救火的人非但沒有進去,反而被燒傷許多,步營列陣欺近的時候,高台上的火藥庫直接被引爆了,而此時背後又響起了喊殺聲,清軍的抵抗在一瞬間消弭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