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坑人的默契

第288章 坑人的默契

廣西,興安縣衙。

“荒唐,怯懦!”瞿式耜憤怒的橫掃了桌上的茶杯,濺起的碎瓷片子把坐在周圍的官將弄的很是狼狽:“清軍入桂,全州守將竟殺監軍獻城,這是你們監督失職,而清軍前鋒左不過三千餘,湖廣各鎮加起來不下三萬,爾等竟連討敵勇氣都沒有,實在是令朝廷蒙羞!”

在桂林的瞿式耜聽到全州失守的消息後,立刻快馬加鞭,連夜到了何騰蛟負責的興安縣城,這裏是靈渠的北端,是全州的後方,但此時已經成為了前線,但瞿式耜趕到的時候,何騰蛟集結督標,章曠的撫標竟然都在逃跑,直接把興安縣城仍在了後麵,幸好瞿式耜來的快,不然興安鐵定失守,門戶大開!

何騰蛟淡淡說道:“湖廣之兵是不少,可現在有幾個聽本官之令的,除了督標撫標及剛從全州撤退下來的滇營胡一清部,所有的將領都在汛地按兵不動,靜觀局勢發展,這是為何,何以至此,僅僅是因為清軍來犯,諸將怯懦嗎?”

“更多是因為桂林的無妄之災,這個責任,不應該我們來負!”章曠也是高聲說道,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直指了瞿式耜在桂林搞出來的亂子,秘密移陛之事,何騰蛟和章曠都是不知道,而諸將也都得到桂林混亂的消息,不知天子是生是死,都是按兵不動了。

瞿式耜聽了這些話,隻覺得一股無名指火直接衝想了腦門,站起來對章曠怒道:“本官所為全然為了天子安危,為了江山社稷,哪裏容的你這種小人指摘。”

章曠卻是絲毫不畏懼:“那首輔大人這一番操作下來,天子是安全了還是危險了,江山社稷是安全了還是危險了,天子不知所蹤,桂林亂做一團,後方不穩,讓前線將士如何作戰,你瞿式耜腦袋上那暗害天子的帽子還沒摘掉呢,誰人敢信你?

你為了江山社稷?就你一個忠臣嗎,如今韃子勢大,我軍新敗,軍心不穩,我們後撤大軍,也是為了保住抗清的有生力量,也是為了朝廷為了社稷!”

聽到章曠如此聲色俱厲的駁斥,瞿式耜的臉登時煞白,以往他隻是按不住那些跋扈的軍閥藩鎮,但是現在,就連文官都沒有規矩和尊卑了。而這也是大明藩鎮化的象征之一,那就是文官與武將相互依存,互為依仗,雲南的趙銘道與楊畏知,貴州的皮熊與範鑛,湖廣何騰蛟與滇營將領都是如此,就連堵胤錫不也和忠貞營莫逆之交麼?

而他瞿式耜,雖然貴為首輔,執掌朝堂,但實際上手上隻有一個焦璉能用,而且兵馬不多,隻夠維持桂林的局麵而已。

朝廷的督撫大臣和內閣首輔吵鬧了不休,滇營將領胡一清倒是有些尷尬,好在今時不同往日,文貴武賤早就是過去式了,現在他胡一清也是勳貴了,倒也能夠插話,胡一清說道:“三位大人,眼下韃子在全州集結重兵,兩日內就會南下,而諸勳都不來援,興安是危急存亡的關頭呀,是戰是退,可是得拿出一個章程來。”

胡一清這番話引來其他文臣一陣讚同之聲,瞿式耜三人知道,眼下也不是鬧矛盾的時候,瞿式耜坐回了椅子,說道:“胡將軍,你以為是戰還是退?”

胡一清被這麼一問,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是以興安現在的兵力,絕難是韃子的對手,三個營頭加起來不過七千兵,步兵多馬隊少,那是要被圍城的命,各藩鎮不來援,守城就是個死........。”

“對,胡將軍說的很對。”“是啊,不愧是滇中名將!”“不錯,咱們現在的兵就是桂林最大的依仗,死在這裏,桂林也就完了,朝廷也就完了,為了朝廷不得不退呀。”

胡一清的話又一次惹來讚同之聲,現如今的形勢,無論文官和武將都不想在這裏留守,在瞿式耜眼裏全都怯懦之徒,登時又要暴怒。

何騰蛟輕咳一聲,不鹹不淡的說道:“看起來首輔大人要想守住興安了,下官倒是覺得,首輔大人素來忠誠,為了江山社稷是不惜身的,不如咱們退回桂林執掌紛亂的朝局,讓首輔大人帶兵保衛興安,那是兩全其美呀。”

“混賬話!”瞿式耜知道何騰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登時不敢發怒了,隻得斥責道。

胡一清見文臣如此,說道:“卑職方才的話沒有說完,雖說守城是死路一條,但興安不能不守呀,往後退一步是靈川,再退一步就是桂林了,韃子一路長驅直入,不打終究是不行的,早早晚晚是打,到底在哪裏打,難道要退去柳州,讓魏國公指揮作戰嗎?”

這番話讓文臣們臉色都變了色,他們可不想依附於趙銘道,瞿式耜思索之後說道:“現如今最關鍵的是讓廣西周邊的勳鎮來援,隻要他們來援,在桂林城下打也不是問題,好在太子和兩宮太後都在桂林,可以讓太子監國。”

說到這裏,瞿式耜瞥了何騰蛟一眼:“但這需要時間讓朝廷向各勳鎮解釋,這爭取時間的話,隻能先打一打,阻擊韃子進軍。”

何騰蛟和章曠都知道瞿式耜打的什麼鬼主意,胡一清也不傻,連忙低頭,都不想當這個興安守備,章曠更是說道:“這簡單,誰造成現在的局麵誰負責,請首輔大人調遣新興伯焦璉部來,阻擊清軍,我等先退到靈川,待您在桂林把勳鎮們都說服了,咱們再把焦璉將軍接應出來嘛。”

瞿式耜的計策還沒出口,就是被章曠拆穿了,焦璉是瞿式耜最為倚重的軍隊,他如何舍得讓其被清軍圍困在興安,可既然章曠說了這話,興安現在的督標、撫標和胡一清都明白過來了,誰還願意留守呢?

而最沒有話語權的就是胡一清,生怕自己被賣了,於是小心問道:“三位大人,不如請魏國公來援,聽聞魏國公的大軍已經到了永福了,若是快的話,騎兵一天就能到興安呀。”

“不可!”瞿式耜三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顯然都不想趙銘道插手廣西戰局,現在插手廣西戰局,就是插手朝局,那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退了清軍,誰人能製趙銘道?

衙門裏陷入了持久的安靜之下,而胡一清則是低頭不語,生怕這些人把自己賣了,他已經想好了,隻要這些人敢讓自己守興安,等他們一走,自己立刻帶兵逃離。堂內死一般的寂靜,胡一清粗重的呼吸聲都能聽清,過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瞿式耜與何騰蛟同時說話了,雖然說的話不同,但意思卻是一個意思。

“調遣南安侯部馳援興安吧。”

“灌陽的南安侯郝永忠部可用!”

二人話說出口,相互看了一眼,對彼此坑害非嫡係軍隊的默契都有些尷尬,但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瞿式耜輕咳一聲,說道:“既然何督師與本官是一個意思,那就讓南安侯馳援興安吧。”

何騰蛟笑了笑:“還是朝廷下令的好,郝永忠身邊有蕭如韓,本官的命令他未必聽的。”

瞿式耜無奈搖頭,何騰蛟真是一點責任也不想沾,但現在也不是計較的時候,瞿式耜說:“朝廷傳令,何督師布置妥當吧,國難之時,咱們之間更是要捐棄前嫌,若是咱們都不團結,旁人更是會有其他心思了。”

何騰蛟略微一想,微微點頭:“好吧,一切聽瞿大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