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三順王

第285章 三順王

湖廣,湘口關。

斷壁殘垣的關口內外全是屍體,幾隻尚未死透的牲口發出陣陣哀鳴之聲,而在兩側的光禿禿的樹杈上,一排排烏鴉躁動不安的等待著,它們迫切想要去吃死人的屍體,清軍辮子兵押解著俘虜和民夫把屍體推到一邊。

“哎呀,尚兄弟,你這次可是出了一口惡氣呀。”一個身材強壯的男人拍著另外一個將領的肩膀,笑著說道。

這馬上男人正是孔有德,現在的滿清平南大將軍,恭順王,被他安慰的則是智順王尚可喜。這二人都是東江鎮舊部,崇禎年間就是降清了,在清軍入關後,雖然滿洲軍隊連續攻陷中原、西北、江南和東南,但由於內部爭權奪利,多爾袞不欲讓滿洲親王領兵,於是孔有德就成為滿清第一個漢人大將軍,主導湖廣軍事,湖廣清軍,從滿洲八旗的固山額真到綠營都受其差遣。

隻不過尚可喜貪功,年前派遣前鋒入桂,在全州正好碰上郝永忠被殺退了,而孔有德也是判斷明軍會趁勢入楚,所以提前在湘口關一帶埋伏,果然是伏擊了明軍全永總兵王有臣鎮標一部,尚可喜算是小小報仇。

“大將軍說的是,全憑大將軍恩德呀。”尚可喜微微一笑,說道。

孔有德擺擺手,低聲說道:“別跟著別人瞎起哄,朝廷給我這個大將軍,不過是讓我能壓住滿洲的主子,咱們兄弟患難多年,可不能上了別人的當,這一次你冒進廣西,定然是滿人給你出的主意吧。”

尚可喜撚著胡須,尷尬一笑:“不瞞孔大哥,就是.......。”

“別說名字,咱們心裏清楚就是了,現在咱們弟兄出來立功,又是獨掌一麵,難免惹人嫉妒,可是隻要咱們三王一公擰成一股繩,進退自如的呀,老弟,前事不要說了,日後咱們還是一起幹。”孔有德滿臉真誠,對尚可喜說道。

尚可喜歎息道:“哥哥,都是我糊塗呀,上了別人的挑撥的當。”

孔有德拍拍尚可喜的肩膀:“兄弟,你這話說的,那南朝皇帝就在桂林城裏,誰不想抓了立個大功勞呀,我這雙眼也是熱的很呐,可是現在南朝可沒到一推就倒的時候,咱們可得警醒著,手下這些弟兄都是咱們安身立命的本錢,經不起這麼折損。”

“哥哥說的事,以後怎麼做,都聽你的!”尚可喜說道。

孔有德點點頭:“好,那第一樁事,俘虜你別殺!”

尚可喜點頭後,孔有德對親兵說道:“去,逮個官最大的俘虜來!”

不多時親兵壓了一個明軍遊擊將軍來,孔有德坐在馬上,拔刀插在了那遊擊的麵前,說道:“這位將軍,你也看到了,俘虜不隻你一個,我問什麼,就回答什麼,你敢瞞我,我就砍你腦袋,可你說實話的話,進了全州城,全州漂亮的娘們隨你挑十個,全州有錢的人家隨你搶十家!

到時候你就是我大清的全州參將了!”

那遊擊身子微微一顫,索性心一橫,抓起刀來就把頭發割斷了,孔有德讚了一聲:“是個爽快人,我問你,全州明軍都有誰?”

“有湖廣何督師滇營一部一千多兵馬,新興伯焦璉的手下唐文耀的四百人,再有就是我家......不,全永總兵王有臣的兵馬,現在也就不剩一千人了,其餘再沒有了。”遊擊說道。

尚可喜罵道:“混賬,敢說假話,全州是廣西大門,直麵我大清十萬大軍,就這幾千雜兵?”

遊擊連忙下跪求饒,表示句句是實話,而尚可喜也隻是故意嚇他一嚇,實際心裏清楚遊擊說的並不是假話。

現在的明軍和清軍完全不一樣,滿清占領了中華大地,已經建立起了有效的統治,所用兵馬的糧餉都是由朝廷供應,湖廣隻是協理,再有搶掠那就是軍紀問題了,而南明雖然表麵上還有四個省,實際上都已經軍閥藩鎮化了,朝廷沒有賦稅,沒錢養兵,隻能分汛地給各路兵馬,讓他們自籌糧餉。

如此導致的局麵就是,大量兵馬隻能呆在汛地就糧就餉,一旦出戰就沒有餉銀,所以全州就是桂林守備的前沿,也是沒有辦法集結大量的兵馬,無餉怎麼聚兵呢。而好在西南道路崎嶇,展不開大量的兵力,孔有德麾下八旗、漢軍、三王一公的旗佐以及配屬的綠營數量好幾萬,但真正頂在前沿進攻廣西的也不過一萬多精銳。

孔有德則是笑著說:“你起來回話,我再問你,何督師的兵和什麼新興伯的兵在全州,是朝廷發餉還是全州協理?”

“一開始朝廷發餉,但自上個月起就是全州協理了,弄的我們全州兵都隻能領半餉。”遊擊說道。

孔有德哈哈一笑:“那你們怎麼肯,那個王總兵也願意嗎?”

“何督師派了個監軍周震來,全州原本還有個全永道馬鳴鑾,就是為了督餉的。”遊擊倒也不隱瞞,和盤托出了。

孔有德點點頭:“好,你是個實誠人,來人,把這位將軍放了,先做個署理參將吧,你們去問問那些明軍,願意剃發的全都放了交給全州參將統轄,不願意的砍了腦袋!”

看著孔有德布置完,尚可喜問道:“孔大哥,你有辦法了?”

孔有德說道:“現在的全州龍蛇混雜,主軍客軍鬧矛盾,你看到沒有,這次出擊是試探攻擊,進入湖廣挨打的是全永總兵的兵馬,而何督師的嫡係沒來,那個唐文耀則是瞿式耜的嫡係,你說那總兵王有臣會沒心思嗎?

再者,那全永道馬鳴鑾把自家的餉養上頭的兵,結果人家是來當大爺的,還搞了監軍分權,他心裏能服氣?”

“哥哥的意思是勸降?”尚可喜問道。

孔有德點點頭:“卻也不是幹勸,明日你先帶前鋒與剛才那先出發,先占了東安縣城,切勿進入廣西境內,給對麵的明將明官壓力,咱們再徐徐圖之,打開全州大門不算什麼,若是能借著這個機會,以明軍為先導,衝到桂林去,才是真正大功勞呀。”

尚可喜聽了這話,很是歡喜,說道:“哈哈,那可真是好手段,孔大哥就看好吧,全州那些雜七雜八的將領文官我全都劃拉過來,聽候您這位平南大將軍差遣!”

永曆二年,正月末。

初升的陽光穿過院子的裏的樹蔭,沐天澤哼哼著歌曲從房間裏出來,挑了一下小娘子的下巴,笑嘻嘻的說道:“爺明還來,這段時間你就別接客了,好好侍奉爺吧。”

說著,扔了一錠銀子在女人懷裏,笑著離開了,自從沐天波前往川黔之後,沐天澤管了家,依著長兄的要求,把侄子圈禁在了家裏不許與外界聯絡,自此沐天澤沒了懼怕,整日在桂林城裏廝混,這條街道的妓院都是被他轉了一遍,才是找到這麼個令人舒心的小娘子,沐天澤也是歡喜。

一路回家,想著要不要索性把這小娘子接到家裏去,卻是見到街道上人潮湧動,簸箕鞋底滿天飛,孩子哭女人叫的,還有人一把搶走了沐天澤手裏的扇子,沐天澤呆呆看著這場麵,熟悉又是陌生,兩年前,沙定洲作亂昆明的時候,不就是這般末日場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