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臣不密失君
黔國公沐家。
沐忠罕站在父親沐天波身邊,把一遝子地契放在了桌上,說道:“爹,這都是魏國公府給的,兒子已經算過了,隻剩下三十二萬畝,少了一大半呀,趙銘道是真狠心,把咱們沐家祖宗十八代查了底朝天。”
沐天波揀選幾張看了,問道:“為父聽說,全滇都在清理田畝,是真是假?”
“真的,從楚雄開始,現在已經全雲南都在進行,全是一個章程,投獻的、侵占的,一律充公,而所有積欠的賦稅也一並補繳,但凡有意見,要鬧事的,一概抄家,田畝房產全都變成軍屯官田,而服從的,隻是象征性的收繳一些田畝產業,但本家的產業必須全部交由營莊和官莊經營。
咱們沐家也是不例外,祖上從軍屯、官田和不經朝廷同意的並荒田都被收繳了,隻要能查到的,都給咱們搶走的,有些甚至是曾祖時候的田畝了,兒子在昆明,也是說不清楚,他們卻是不管,說不清的都要弄走,剩下這些都是大明皇家賞賜或者咱們的祖宗田。
就算是這樣,趙銘道也是不放過咱們,這些田畝一律變成營莊,每年隻給咱們家一成的租子,說是讓兒子回來告訴爹爹,爹爹若是同意,就讓兒子去雲南打理,若是不同意,就讓爹爹有時間去雲南,魏國公要親自和你說。”沐忠罕不忿的說道。
沐天波歎息一聲:“還有什麼認不認的,能保住這些田畝已經是祖宗積德了,咱們現在無權無勢,還敢和有權有勢的趙銘道較真不成,他說哪是贓產就哪是贓產,那說營莊多久就多久吧。”
“那雲南爹爹去是不去呀?”沐忠罕問道。
沐天波微微搖頭:“不去,既然莊子成了營莊官莊,就不要再過問了,每年把租子收了就好,隻要是趙銘道不鬆口,咱們家現在也就圖了富貴了,別讓人占了便宜就是,”
沐忠罕說:“不如兒子去雲南打理吧。”
沐天波看向兒子,說道:“當日讓你去雲南,你是死活不去,怎麼現在就肯了。你就看看你那德性,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樣,去了雲南可不是要惹禍嗎,人家放你回來,你就好生在家裏呆著吧,每年夏糧、秋糧收的時候,臨時差遣人去打理也就是了。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主意!”
“爹,這些田畝是兒子拚了性命從雲南拚回來的,憑什麼.........。”沐忠罕一臉的不滿意。
沐天波怒道:“就憑我是你爹!你別說什麼拚命之類的,這就是趙銘道想要把他的所作所為合法化,想要不和士紳成死敵,才鬆了這些田畝來,和你有什麼關係!”
沐忠罕低下頭,不敢再言語,這個時候,管家沐安進來,說道:“老爺,首輔瞿大人和呂相公都送來了帖子,說是今天下午過來。”
“哦,是嗎,快些讓人在東院準備一下。”沐天波吩咐道,歡喜的去了。
沐忠罕低頭,喃喃說道:“怎麼去了雲南兩個多月,朝廷對爹就這麼重用了,爹還不許我碰這些田畝........。”
思來想去,沐忠罕回了房間,悄悄躲在院子的竹林裏,看到瞿式耜和呂大器都是進了書房,沐忠罕攔下沐安,問道:“管家,這幾日怎麼內閣與咱們家走的這麼近?”
“噓,少爺可不要聲張呀,這事老爺連二老爺都不讓知道的。”沐安低聲說道,而沐忠罕笑了:“連我這個世子也不行嗎?”
沐安見沐忠罕如此,說道:“少爺,老奴也隻是隨意聽了幾句,似乎是呂相公要去川黔督師,似乎看中了咱們沐家在土司中的影響力,想要老爺出山相助,老爺順勢就提了咱們沐家失了雲南藩地的事。
內閣還真上心了,瞿大人來了幾趟,說的就是這個事,可能要咱們就川南或者貴州就藩去。”
“原來如此,咱們沐家是要峰回路轉了。”沐忠罕聽了也是高興。
打發了沐安,沐忠罕偷偷翻牆進了院子,小心的貼在窗邊聽著,很遠就聽到呂大器的咳嗽聲,而近前之後,又聽到了父親沐天波的聲音:“........貴陽就不行嗎?”
“不成,皮熊狡詐難馴,而且他提督一省,早早晚晚是要封國公的,到時候貴陽城裏兩個國公,範鑛與皮熊是姻親,沐國公,你如何與皮熊相爭,朝廷如何........朝廷亦不想你與皮熊相爭.......額咳咳。”呂大器的聲音有些微弱。
沐天波歎息一聲:“也罷,也罷,遵義也就罷了,當年本爵率軍參與播州之亂,對那裏倒也熟悉。”
瞿式耜提醒道:“事情關鍵不在於你就藩,在於你天子安危,如今朝中文武內外不少於滇賊勾結,黔國公此次隨駕,可是要小心侍奉天子為上,但卻也不能讓外人知曉天子所蹤,本官已經想過了,隻有你與呂相知道,天子身份尊貴,就以黔國公世子之名跟在你左右吧。”
“那我兒忠罕呢?”沐天波問。
“天子安危重於一切,除卻你之外,沐家無人隨駕,你一人隨行也就是了,保密才是最重要的。”瞿式耜道。
沐天波道:“也隻好如此了。”瞿式耜卻是說:“這支是權宜之計,待呂大人與你們在遵義安頓下來,就會有皇帝親征之事,到時行在與南安侯郝永忠部會一起去川黔,呂公身子不適,黔國公在川黔可是要多幫襯,在皮熊與郝永忠之間搖擺,才可保住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而這一切隻不過是權宜之計,待擊退湖廣之敵,本官自然會接駕回桂林,而日後大明中興,你在雲南的家業也會全部得還,黔國公,這是為大明盡忠的好時機呀。”
“了然,了然,我自當盡心竭力,保護天子周全,保呂公周全。”沐天波保證到。
“哎呀,原來天子要秘密移陛呀,這可真是.........。”沐忠罕聽到這個了不得的大消息,心裏實在是歡喜,卻聽到沐安的聲音,連忙躲起來,而沐安送了茶點進去後,卻是守在門窗外麵,沐忠罕知道偷聽不得了,索性竄進竹林,翻牆回了自己的房間。
到了晚上,沐天波送了瞿式耜與呂大器離開後,沐忠罕來到堂內,問道:“爹爹,兩位相公來咱們家有什麼事。”
“哦,是就藩的事,罕兒,朝廷有意讓爹爹去川黔就藩,但尚未定好在哪裏,說是就藩,實際是利用咱們家川黔土司之中的影響力,幫襯呂大器督師西南去,怕是這兩日就要啟程,這段時日,家中的事務就交由你二叔打理了,你好好在家讀書,待爹爹在川黔安頓下來,再把咱們一家都接過去。”沐天波半真半假的說道,最後還提醒道:“這段時日就不要隨便外出了,若是外人問及,你不好作答,現在朝廷裏勳貴多,很多人眼饞呢。”
沐忠罕不動聲色的答應了,沐天波說:“兒子,爹爹都是為你好,這段時間聽你二叔的話,不要出去了。”
“爹,我連出去都不行嗎?”沐忠罕知道這是配合自己去川黔的假象,但仍舊故意問道。
沐天波臉一橫,沐忠罕連忙服軟:“兒子在家讀書就是了。”
嘴上這麼說,沐忠罕卻盤算著天子秘密移陛的大消息能換得什麼好東西,但思來想去,似乎隻有向魏國公那邊交易,才有所得,但沐忠罕對趙銘道恨的牙根癢癢,如何願意告訴他這個消息呢?
而剛剛過完年,呂大器督師西南的消息就傳遍了大明朝廷內外,隨之而來的就是皇帝偶感風寒的消息,但大家也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