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日,何雲簌果然昏迷不醒,萬幸的是,並未高燒不斷。
反而是沈枝意心焦,整日驚的一身冷汗。
之前求死的心蕩然無存,她自己都未察覺,這是因為期待與唐毀見麵。
太陽升起三回,遠方的霧氣環繞著高山,終於在天色將暗時,有位男子蒙麵而來。
他身形羸弱,隻過了一會兒,沈枝意便知道,這不是唐毀。
“雲簌在哪兒?”
“我帶你去。”
沈枝意見他抱起何雲簌就要走,趕緊問道:“外麵如何了?午堂縣是否失守?你可知道唐毀……”
“我既已來此,便說明,盛元大捷。沈小姐不必擔心,唐小王爺正在趕來的路上,告辭。”
“多謝。”
待人走後,她雙腳有些發軟,跌落在地,抱著膝蓋,腦袋慢慢垂了下去,盯著地麵發呆。
分別數月,明明就快見麵,思念卻在這一刻最強烈。
還好還好。
何雲簌離開不到一個時辰,整片大地剛被黑暗籠罩,月光灑滿枝頭,冰冷不在,卻是光輝熠熠。
馬蹄聲劃破天際。
沈枝意眼尾發紅,循著聲音跑了過去。
終於。
她看見了唐毀。
數日受的委屈全都湧上心頭。
他躍下馬,飛奔而來,全然不管腳下的泥潭。
“阿肆。”
這是兩個字之間的第一句話。
沈枝意也跑起來,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怎麼樣?受傷沒?午堂縣肯定不好打。”
“沒受傷。”
她不信,拽著唐毀轉了一圈,確認沒什麼流血的口子,才稍微放心。
隻不過……
“不行不行,說不定你早就堵住傷口了,快脫下衣裳給我看看。”
唐毀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隻手攔住沈枝意準備脫他衣服的動作,笑道:“晚上回屋再給你檢查。”
她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還不是怪你以前受傷了都自己憋著。”
“阿肆。”
唐毀看著她,不過數月,他卻感覺像是分別了幾十年。
“啊?”
“沈枝硯欺負你了嗎?”
她咬住嘴唇,然後再次撲進唐毀的懷裏,摟住他,淡淡道:“沒有。”
“那在西域呢,有沒有人欺負你?”
“也沒有。”
唐毀彎下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肩窩裏,道:“還好你沒事。”
“午堂縣攻下後,你還要幹嘛嗎?”
“我沒抓到曾勢。”
敵軍大統領還在,便說明這場戰爭還未結束。
“我相信你,一定能抓到他的。”
“阿肆,我們沒有援軍。”
沈枝意更加用力抱住他,道:“我會陪著你的。”
這附近其實根本就沒什麼毒物,就隻有會讓人暈眩的迷風草,唐毀來之前就已經服過解藥,所以他們二人才能夠安全走出。
來到午堂縣,之前的縣令早就收拾東西跑路了,整個衙門隻剩下一些行走困難的老人。
他們全都跪在門口,老淚縱橫,深感自己晚年不幸。
胡袇作為後手,損失並不慘重,鳴風柏寧和楚臣皆受傷,所以眼下的事物全都交到了她手上。
“少爺,他們有話要說,一直在這裏長跪不起。”
唐毀讓人先將沈枝意送進屋內沐浴換衣,隨後麵向他們,問道:“何話?”
“我見中郎將並未傷害一家一戶,想必也是純良之人。午堂縣的嘔吐病四處蔓延,隻怕會,令諸位大人也染上怪病。”
唐毀不說話,揚長而去。
“我家少爺既然敢在這兒住下,便說明有解決的法子。”
老人立馬明白了胡袇說的意思,磕頭道:“老天有眼,午堂縣命不該絕!”
鳴風傷勢最輕,領命去清點人數,快到傍晚才回來,他連飯都顧不上吃,直接就到唐毀屋內。
“主人!”
沈枝意坐在屋內,唐毀卻不見蹤影。
“對不住對不住,沈小姐,您回來啦,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家主人都快急死了,速戰速決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尋你。”
“他好像和胡袇在後院,你過去看看。”
鳴風抱拳告辭。
這邊剛鬧玩,沈枝意大老遠就聽見磐微的哭泣聲。
“我家小姐啊啊啊啊啊,您可終於回來了。自小您就沒有自己出過門,還來到這個破地方,肯定遭罪了,小姐啊啊啊啊啊……快讓我看看,受傷沒,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要是您有個什麼好歹,我也不活了,嗚嗚嗚嗚嗚嗚。”
沈枝意手裏還拿著個酥餅,被他們倆這幾嗓子吼的,愣是一口都沒吃下去。
“我沒事,一點兒苦都沒受。”
“小姐,嗚嗚嗚嗚嗚嗚,您瘦了,之前您的下巴是有肉的,現在如此平整,肯定被餓著了,嗚嗚嗚嗚嗚嗚。”
她無奈地捂著額頭,道:“我真沒……慢著!磐微,你可帶了銀子支票,或者首飾也行。”
“銀子不多,但您平日裏的珠寶瑪瑙都在呢。”
“你全都帶上,隨我出趟門。”
磐微還以為她要離家出走,道:“啊?可是唐小王爺同你吵架了?衣裳呢,要不要也準備幾套?”
“沒吵架,我是去還債的。”
“還債?”
沈枝意先是去了原先住的客棧,發現裏麵一個人都沒有,就連老板娘都看不見身影,想必是外出躲難了。
也不知道柳臻是否還留在午堂縣。
他之前住的那個小矮房……
沈枝意從後麵的胡同繞過,這裏更近一些,她一路上看見有唐毀的士兵在巡邏,十分老實本分,什麼東西都不拿,遇到行人也不打壓。
“你還真是個老糊塗,這些東西拿著有什麼用,還牽頭牛,你幹脆背上房子跑算了。現在是什麼世道,能活命就不錯了,還舍不得這些身外之物……拿上錢袋,要逃就快些,城門天黑就關了,到時候你死都出不去。”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柳臻。
“老伯不必擔心,踏踏實實住下,他們不會傷害普通老百姓的。”
“沈惠?你還活著呢?”
“……”
柳臻看她沒缺胳膊少腿,立馬走上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道:“你家夫君都打過來了 快還錢,八百四十二兩,一個子都別想少。還有,他那日恐嚇我,這筆賬怎麼算……”
“磐微。”
磐微明白沈枝意的意思,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玉手鐲和兩個黃金釵子,雙手奉上。
“我沒有這麼多的銀子,你先拿去當鋪看看值多少錢,剩下的我再補。”
柳臻咽了咽口水,道:“歸德大將軍是你哥哥,你為何要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