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裏53

唐毀將她送到府上,道:“既然沈夫人擔心,那衣裳還是改日再試吧。”

“你知道嶺南的荷花嗎?我有個好朋友叫小雲,她前幾日給我來了封信,說花開得正好,問我要不要去……”沈枝意這才發現身邊沒人了,她轉頭,道:“你幹嘛不走了?”

“已經到沈府了。”

“對啊,那你還不快來一起吃飯。”

唐毀站在原地不動。

家。

他從來沒有過這個概念。

“我……”

沈枝意雖然身子弱,但力氣可不小,她拖拽著唐毀進門,道:“我阿爹阿娘都很喜歡你,隻管來就是了。”

因為最近要小心行事,所以葉婉杉對父女倆都管的很嚴。她坐在院子裏乘涼,大老遠就看見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

“你幹什麼要拖著人家。”

“我不拖他就跑了。”

葉婉杉道:“那你拽緊些。”

下人把飯菜又重新回了一下鍋,沈宗瀚不修邊幅,隻顧讀書寫字,看起來就像個糟老頭。

“唐小王爺來啦,待會兒一起去下幾盤棋,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這份苦差,以前是沈枝硯幹的。

沈宗瀚就是典型的人菜癮大,他經常悔棋,怎麼擺都覺得不對。

“阿爹,你幹脆不讓要他動算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不是,你今日字帖練了沒,怎麼還有心情來我這兒玩鬧。”

葉婉杉坐在旁邊刺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這倆孩子還樂意陪著你,謝天謝地吧。”

“我兒子那可是陪我三天三夜都沒有怨言的。”

隻要一提起沈枝硯,葉婉杉就要歎氣。

“這人啊,還是無才無德的好。”

沈枝意把頭搭在桌子上,還用柔軟的毛巾墊著,她抬眼看向唐毀,道:“我就覺得男子漢大丈夫理應懷有宏圖大誌。”

一個時辰後,沈宗瀚輸了好幾局,他道:“肯定是棋盤的問題,等我明日買來新的,再與你一戰。”

唐毀接話:“好。”

剛吃完午飯,沈枝意本來就疲倦,在這裏趴了一會兒,直接就睡的不省人事。

“這丫頭,還跟小時候一樣,喜歡什麼就要時時刻刻盯著,生怕被人拿了去。”

葉婉杉幫她把碎發整理好,正想叫人來幫忙,就聽見唐毀說道:“交給我吧。”

他動作很輕,將沈枝意抱了起來,然後還轉身微微弓腰,道:“我先送她回屋,稍後再來告辭。”

“不用不用。”沈宗瀚還在研究棋子,漫不經心地擺擺手:“有事直接去忙就行了,我們家沒那麼多的繁文縟節。”

沈枝意的院子是全府最好的地段,坐北朝南,綠樹成蔭,芳香撲鼻。

她中途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次,但也沒什麼反應,隻覺得有些心安,於是就把腦袋往他的脖子裏埋了埋,然後繼續睡去。

唐毀大半邊身子都麻了,心裏被撓得癢癢的。

等把人放在床上,他就趕緊跑了。

鳴風不明所以地跟上,問道:“可是遇到刺客了?主人幹什麼如此緊張?”

“……”

“您慢點,前麵的路剛挖了幾個新坑……哎喲!沒摔著吧?!”

唐毀回到府上,徐青晟正在和徐方玉開小會,後者被說的低著頭不敢動。

“……水路生意周家獨大,你現在還沒有能力,就要學會避其鋒芒,尋找薄弱點下手。非要硬著腦袋去查他們碼頭的賬目幹嘛?周故昂死了,他們一時之間還找不到新的接班人,你為何不趁此機會去他們府上探探虛實……唐毀!你這手都伸到定國公府了,還不趕緊把眼線給我撤回來!”

徐方玉虎軀一震。

終於來個人陪著一起挨罵了。

“外公消消氣。您不是教過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

“定國公是友,你快些把人撤回來。”

唐毀早就覺得不對勁,以徐青晟和付渺之的處事風格,怎麼可能會對一個人如此放心。

想來這幾個老頭是要在背地裏悄悄搞事了。

“我教你做事之前要多與他人商量,你聽了嗎?”

“沒有。”

徐青晟沒想到他能如此坦誠,黑著臉道:“你們兄弟倆今晚給我抄五百遍家規,少一個字都不行。”

“那……那我們就走了。”

徐方玉如釋重負,拽著唐毀就跑。

“至於嗎你,他又不吃人。”

“算了吧,爺爺這眼神,我實在害怕。”

唐毀之前抄過家規,但早就記不清是犯什麼錯了。現在看著這些熟悉的文字,總覺得還是十幾歲的時候。

“想想都覺得離譜,一百一十八條家規,我們倆從小抄到大。”

徐方玉這都寫了好幾行字了,見他不動筆,道:“我們倆的字跡不一樣,你快寫,要不然就等著挨罵吧。”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唉……”

“什麼意思?被爺爺罵了?又不是第一次,沒事的。”

唐毀把紙折成各種各樣的小物件,愛心,雞蛋,小飛機……

不知道為什麼,徐方玉竟在他臉上看出了一絲……窘迫?

“你之前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有啊。”徐方玉說起這個就來了興趣,連字也不寫了,道:“桐丘縣尉家的大小姐,欸,你不是知道嗎?”

“夏天給人家送貂皮,冬天送蒲扇,難怪追不上。”

“!”徐方玉受不了這種冷嘲熱諷,差點拍桌而起,道:“季節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心,一顆熾熱而又真誠的心。”

“你就說你有沒有成功。”

“……沒有。”

唐毀攤開宣紙,一字一句地認真寫,不過半盞茶功夫,他就把筆一扔,煩躁道:“她剛剛都沒說我們什麼時候見麵。”

“?”

“晚上可以看花燈,夜遊長安。明明這麼多的事情可以做,她為什麼就不來約我呢?”

徐方玉覺得他瘋了,低頭老老實實地抄家規,緩緩道:“深更半夜,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也是要睡覺的。”

“哦。”

“沈家二小姐真這麼好?我以前就發現了,你要去找她的時候,連衣裳都是精心打扮的。”

這個人家遞什麼他穿什麼的唐小王爺,竟然有一天會盯著衣櫥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