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安北大都護府。
秦懷道高坐上首,一邊詢問歸來的將士們戰果情況,一邊等待未到的,追擊打的都不錯,戰果累計下來和預想的差不多,幹掉三萬左右,剩餘三萬遠遁,再追就隻能深入草原,追到突厥王庭去了。
一直等到黃昏時分,李素立最後一個回來,這家夥看上去儒雅,是個讀書人,卻追的最狠,估計和這段時間憋著火有關,被人圍城一兩個月,十萬大軍損失大半,換誰心裏都不好受,有機會還不瘋狂報複?
看著渾身淤血、卻精神抖擻的李素立,秦懷道忽然發現李二用人還是很有一套,李素立這人該守的時候千年烏龜,怎麼打都不急,確保城池不失,該殺的時候也能玩命,是個人才。
“下官參見大將軍。”李素立恭敬行禮,經此一戰,打心眼裏佩服秦懷道,五萬人一夜之間幹掉突厥十二萬,想想都不可思議。
“李都督要不要緊?”秦懷道關心地問道。
“謝大人關心,還能再戰。”李素立興奮地說道。
“坐下說話。”秦懷道做了個請式。
等李素立坐下,將士們也都安靜下來,紛紛看向秦懷道。
秦懷道坐正了說道:“李都督,諸位將軍,說三件事,第一件,繼續打掃戰場,將戰利品統計出來,突厥的屍體挖個大坑丟下去,一把火掃幹淨,埋了,免得引發瘟疫,安北軍按你們的規矩處理,本將帶來的人分別燒了,骨灰用一個小壇子裝起來,貼上名字和遺物放一起,不要搞混,戰後本將軍要帶回,送給他們家人,也算葉落歸根,此事交給李都督負責,可好?”
“保證完成任務。”李素立滿口答應,心中不由生出感慨,別的將軍可不會想著將人帶回去送給家屬,隨便挖個坑埋了往事,大將軍仁義。
“第二件事。”
秦懷道目光落在施野山身上,正色說道:“施將軍負責打造一種兵器,本將軍準備成立一支特別的騎兵,由施將軍統領,兵力五千,還請李都督給予支持,讓施將軍在安北軍中挑選士卒,弓箭手和刀兵各一半。”
“遵令!”施野山欣喜地答應道。
李素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答應道:“遵令!”
秦懷道看出李素立的猶豫,應該不是反對,而是擔心,安北軍昨晚一戰死傷一萬多,剩下一萬多,如果抽調五千,就意味著從別的部隊要人,別的將領肯定不高興,得罪人的事秦懷道也不想做,笑道:“李都督為難就算了,可以募兵。”
募兵意味著都是新兵蛋子,沒多少戰鬥力,不能馬上投入戰鬥,施野山看看李素立,也能理解其難處,說道:“大將軍,募兵問題不大,豎起牌子,一兩天就能招滿,安北大都護府不缺勇士,有末將的剩餘幾百人打底,強加訓練,最多一個月就能形成戰鬥力。”
李素立見秦懷道這麼好說話,有些過意不去,趕緊解釋道:“大將軍,抽調一兩千人問題不大,不足的募兵補充,安北大都護府經此一戰,也需要募兵恢複元氣,都給了施將軍,新兵不好帶。”
“那就這麼定了。”
秦懷道無所謂,一個月等得起,兄弟們遠道而來,又接連作戰,人困馬乏,需要好好調整一下,恢複元氣,繼續說道:“第三件事,李都督,東邊的金微都督府現在什麼情況?”
“回大將軍,突厥人兵臨大都護府,卻派兵先攻打金微都督府,五天後金微都督府告破,兵馬撤回大都護府,突厥兵馬洗劫一空後返回,猛攻大都護府直到昨晚,要不是大將軍趕來救援,我等恐命不久矣。”李素立趕緊解釋道。
秦懷道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追問道:“金微都督府也是兵強馬壯,有城池依托,怎會五天就告破?”
“回大人,有內應打開城門,城池告破,死傷無數,下官至今都沒查出誰是內應。”李素立說起這個就恨的直咬牙,否則,有金微都督府吸引一部分突厥兵,大都護府也不至於損失如此慘重。
“原來如此。”秦懷道敲打著案幾,腦海中閃過幾個可疑人選,但沒有道破,追問道:“那邊可還有突厥兵駐守?”
“有兩萬人。”李素立趕緊說道。
秦懷道點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說道:“本將軍帶人走一趟,安北軍損失慘重,就不參加此戰,明天一早出發。”
“遵令。”眾人趕緊領命。
安北大都護府東邊的金微都督府必須拿下,至於東南麵的單於都護府,挨著代州,讓太子打去吧,狗咬狗一嘴毛,自己不摻乎。
確定方略後,軍議算是結束,大家累的不輕,各自回去休息,安北軍死傷眾多,營房空出來,正好大軍住下,上次空降的熱氣球被李素立親信收好,秦懷道討回,交給蘇定方保管。
飯後,大軍呼呼大睡起來,這一路過來緊趕慢趕,又征戰一晚,實在是太累,很快鼾聲大作,響徹夜空。
秦懷道是主將,不能睡,先巡營一番,再幫著查看傷員,指導救治,忙到深夜才空閑下來,隨便找了個地方躺下,一閉眼就睡過去。
……
甘露殿。
李二也沒睡,熬夜查地圖,看軍報,奏本,一雙眼睛布滿血絲,李靖本不想再管戰事,但李二每逢大戰都習慣性聽李靖意見,派人派車拉過來,隻好在旁邊作陪,心裏麵盤算著有的沒得。
片刻後,李二帶著幾分憤怒說道:“混賬,逆子,都已經過去這麼些天,居然一仗不打,他想幹什麼?”
李靖聽著心累,沒敢接話,李二嘴裏的混賬、逆子可是太子李承乾,自從領兵出征後,到了太原府就不動了,太原府以北就是代州,這麼些天一直按兵不動,推說將士們士氣不振,不敢輕啟戰事。
士氣不是主將應該解決的嗎?
這麼多天都解決不了,要主將何用?
李靖知兵,一眼就看出這裏麵有貓膩,太子在故意拖延時間,不願打,至於原因,不敢想,不能想,細思極恐。
“藥師,局勢愈發糜爛,那逆子卻遲遲不出兵,隻會導致局勢愈發難以收拾,你可有良策?”李二直言問道。
“回聖上,臣對那邊局勢了解不多,不敢妄加猜測,胡亂獻計。”李靖打起了太急,不太想管李二的家事,忽然有些明白秦懷道選擇藏鋒了。
李二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李靖會如此回答,這和以往的默契完全不同,一時有些不適應,眼中精光閃爍,追問道:“藥師,如果讓你領兵,會如何做?”
話問到這個份上,再不說點什麼就是欺君,李靖苦笑一聲,拱手說道:“侯將軍也是知兵之人,有勇有謀,又在前線,不如問問他為何不出兵?”
李二聽明白了弦外之意,眉頭緊鎖,暗自思忖片刻,不滿地說道:“侯君集向來忠心,一定是逆子從中作梗,要不就是崔氏和鄭氏兩族不想出力,真以為朕的刀不夠鋒利了?”
此戰讓太子出征,就是希望太子盯死崔氏、鄭氏兩族,消耗他們的底蘊,現在可好,太子居然上書訴苦,不想出兵,李二豈能答應?
下一刻,李二喝道:“來人。”
王德急匆匆跑進來:“聖上,老奴在!”
“傳旨,著侯君集三天內拿下代州,否則軍法從事。”李二板著臉喝道,領軍大總管畢竟是侯君集,軍權在侯君集身上,聖旨隻能下給侯君集,至於侯君集會怎麼做李二不想管,隻看結果。
如果侯君集壓不住崔氏和鄭氏兩族,那就換人,順勢好好懲罰兩族,至於太子,畢竟是自己兒子,可以打罵,但公開不能出錯,皇家臉麵還是要的。
李靖聽到這道聖旨很是無語,但沒點破,心裏麵更是不以為然,這麼久都不動手,侯君集恐怕已經和大家沆瀣一氣,早就想好對策,倒是草原的秦懷道不知道怎樣了,突厥可是三十萬大軍來犯。
想到這兒,李靖眉頭緊鎖,滿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