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第一條諭令

第404章 第一條諭令

張多點頭:“娘,我以後再也不會搶別人的東西!”他是一個慣犯,如何會罷手,隻是當著母親的麵,他才這樣說。

夏陽幫張多說話:“老嬸,你放心,我相信張多所說。”

張多微一愣怔,沒想到夏陽會替他說話。

送走張多的母親之後,夏陽問:“你想讓你娘重見光明嗎?”

張多又驚又喜:“大人,你是說能讓我娘再次看見這個世界?”

夏陽點頭,他暗裏觀察過張多的母親,她的眼睛能流淚,不是那種白內障之類不可複原的疾病,隻是眼睛上有一層白膜。若是能白膜割掉,她就能重見光明。這隻是一個小手術,對於夏陽來說,不算怎麼回事。

張多聲音顫抖:“若是大人能治好我娘,我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於你。”他的語氣無比真誠。

夏陽擺手道:“我不要你報答於我,我隻要你做一個好人,不要再搶奪益州百姓的糧食。好好地孝敬你娘!”

張多雞啄米似地點頭,扭頭對兄弟道:“你們全部給我聽好了,從今日起,你們要是在益州城裏為非做歹,張多就不把你們當成兄弟!”

這些兄弟們都是與張多一起長大的,兄弟間情真義切,忙跟著點頭。

夏陽背過身,向其他地方踱過去。

“老大,你不會真得改過自新了吧?”

張多眉頭一凝:“他媽的,老子要不悔改,對得起刺史大人這份恩情嗎?老子說到做到。”

夏陽向前走了一段,一個老人坐在門檻上吃飯,旁邊蹲著一條老狗。大門敞開,裏麵坐著三個人,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兒子。

看到這樣的情形,夏陽明白了什麼。走上前:“老人家,裏麵坐得是你的兒子和兒媳嗎?”

老人抬起頭,嘴角斜流出口水,有些老年癡呆,遲遲不說話。老狗在一旁汪汪地叫著。

屋裏的男人扭頭,正好看到夏陽。

夏陽臉色陰沉:“這位老人是你的生父嗎?”

男人點頭哈腰道:“刺史大人,他是我的生父,怎麼了?”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生父嗎?”夏陽反問,壓抑著心中的騰騰怒火。

男人不耐煩了:“這是我的父親,與刺史大人毫不相關。請問刺史大人,你連這樣的事情也要管嗎?”

夏陽抬腳踹在男人的小腹上,把他踢得向後退,撞倒了桌上的飯菜,淋得全身都是。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本刺史辛苦為你們借糧,難道就是為了養你們這群豬狗一樣的東西。留著你們活在世上,還不如死了算了!”

舉起手掌,夏陽當即打算把這個家夥斃掉。清晰地麵對死亡之際,男人閉上眼睛,兩股間流出淡黃色的液體,大叫道:“爹——”

人在危難之時,最先想到的是父母。如屈原所說“疼痛慘怛,未嚐不呼父母也”。

老人擋在男人的麵前,舉起手,雖不說話,卻有著柔軟的剛強,你想殺我的兒子,先殺了我!

“你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爹,在你有難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護佑你。而你卻讓他坐在門檻上吃飯。你對得起你的父親嗎?”

男人看著麵前蒼老瘦弱的父親,突然跪在地上,猛地磕起頭來:“爹——”直到額頭青腫。

夏陽走出這家,一路上所看,百姓們有十之八九都對父母不孝,對兒女不盡責。風風火火地來到刺史府,他頌布了第一條諭示,把官差叫到府中,著他們到城中四處張貼。

諭示的內容很簡單,若有不孝父母,不教兒女者,重責三十大板,絕不怠慢。包括這些官差,他們當中敢有不遵諭示的,同樣會受到嚴懲。

教化後行,重典先出。夏陽將來的打算是教化與重典同時施行,必須讓益州的風化改變,必須讓百姓明白他們活著,首先要知道自己是一個人。

出了刺史府,夏陽召來一個機靈的女仆,去到張多的家裏照顧他娘的衣食起居。

整整一個下午,夏陽坐在大廳內,一言不發,莫名地煩悶。

朱藍探出頭來,感覺到空氣中的氣氛不同尋常,甜甜地露出小虎牙:“夏大哥,你心情不好嗎?”

見到朱藍可愛的笑容,夏陽的心情好些了:“小藍,你有什麼事嗎?”

朱藍晃著夏陽的胳膊:“前段時間蘇大哥不是說他的兵器不稱手,我們約好一起去蕭陽縣找陸秀。夏大哥你也跟著我們一起去吧。”

連朱藍的眼睛都好像會說話似的,夏陽不忍心拒絕她,蕭陽縣距離益州不遠,出去走走也好。他當即答應。

朱藍拉著他,並同蘇健一起去蕭陽縣。

蕭陽縣地處益州的西麵,與百越之地的滇池國接近。想到百越之地,夏陽不禁又想起了阿嫫,想起了埋骨青山的田羅。

斯人已逝,留下的隻有消失在風中的一聲輕歎。

蕭陽縣在益州算是中規中矩的一個縣城,既不貧窮,也不富有,人數也不多,稀稀落落地在街上行走。

跟著朱藍左轉右轉,來到一處窄巷。陸秀的門麵僅有兩尺寬,外麵連個招牌也不設,門兩側被煙熏得烏黑。

蘇健驚訝道:“就這樣的一個門麵,裏麵能打出好刀來嗎?”

朱藍把中指壓在唇上,示意蘇健不要這麼大聲,小聲對他們道:“陸老頭兒有個怪廦,要是有人對他的手藝不相信,他絕不會給那人鍛造刀具。”

蘇健再次翻了個白眼,吐嘈道:“規矩還真不少。”

夏陽淡然一笑,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氣才越大。因為通常都是別人求他們,他們鮮少求別人。

遙遠的長安城,從皇宮到朱雀門的大街上,每隔一段,樹上纏上鮮紅的綢緞。

李婉兒坐在裝飾成大紅色的馬車裏,將要遠嫁吐蕃。對於她來說,喜慶的馬車就像是一個沉悶的墳墓,身後的牛角號聲更像是一首悲樂。

今天不是她出嫁的日子,而是她進入墳墓的日子,她要把關於夏陽的一切全部深深地埋進心裏。

車馬離開長安,古陌荒阡,平平漠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