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汐靠在太師椅上看著醫書,細長的眉頭微鎖,眼神認真而又專注,難得什麼這麼安靜。安氏在一旁擺弄針線,這天氣一天一天涼了下來,她想給縫一雙暖和的鞋子給蘇幕汐。雖然這事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可她閑來無事,覺得自己動手也未嚐不可,便自己親自動手起來。
她從未見過蘇幕汐看醫書,也覺得好奇,納了會兒鞋底便忍不住問道:“幕汐,你看這個作什麼?”
女孩子大都是看什麼詩詞女戒,而她女兒竟然看起了醫書,著實令人感到奇怪。
而那邊蘇幕汐聽見她的問話,從書海裏回過神來,抬起腦袋看向她,“就是好奇,想看看。”
安氏隨之一笑,眼裏滿是寵愛,“閨房姑娘看這些作甚?”
蘇幕汐眸子一閃,興致來了,她知道安氏的意思,女人就該看女人該看的東西,比如女戒啊女德啊。可她骨子裏是新時代女性,壓根就不想去碰這些事。於是便道:“這些也著實有趣,不信我說與母親聽聽,好比這黃連,看似普通但卻可以用來清熱瀉火,還可解毒。這白術又可健脾益氣,還可止汗、安胎。再者這祖母父親常喝的人參,也是大有好處,可大補元氣,止咳生津,調營養衛。”
“我瞧著,覺得可別那些書有趣得多。”她孩子氣地噘嘴,理直氣壯。
“你這孩子.....嘴上功夫倒是厲害,但也不想想你多大了,日後可是要嫁人的。”安氏頗為無奈,對她這模樣又愛又無法,伸手點了她一下鼻尖,以示懲罰。
蘇幕汐揉揉鼻子,笑著沒說話,她方才在看的是一本草本經,雖比不得李時珍寫得《本草綱目》,但似乎也有些意思。因著上輩子曾經看見過有位古人曾經用一種藥材醫治安成和這種癆病,所以她憑借著記憶想親自看看這味草藥是否當真有如此功效。
隻是看了這麼久,也未曾看見關於“茼蒿”的記載。難道她記錯了?還是她聽說的那個故事根本就是假的?
她心頭浮起一絲異樣,不過卻強壓了下去,不願就此放棄希望。而此時門口碧凝卻跑來了,小臉紅撲撲的,眼裏滿是急切。
蘇幕汐放下手裏的書,看向她:“怎麼了?”
碧凝往一旁側了側,此時從她身後走出了一個身材纖細的紫衣婢女,蘇幕汐定睛一看,竟然是老夫人房裏的月柳。
月柳?蘇幕汐微微一愣,她怎麼會來?這個時辰似乎不像是什麼沒事。
“小姐,是月柳來了,說是老爺在書房那邊要處罰高管家,而高管家卻說小姐夫人也有份。老爺生氣極了,讓月柳過來找小姐夫人過去。”碧凝說著說著就戳了戳一旁的月柳。
月柳是偷偷跑過來的,因為這二小姐待她也不錯,平日裏來了這裏也總對她客客氣氣的,她心裏覺得親近又感動,所以看見事態不對,便在偷偷告密。她將自己聽見的都告訴了蘇幕汐,目的就是想讓她小心些。如今老爺在書房正生氣,她不想小姐過去就成了替罪羊。
蘇幕汐覺得倒是真被氣笑了,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月柳說這次的事竟然是關於府上幾個莊子鋪子的賬目問題。嗬,她和安氏可沒有摻和他們那堆破事,自己那麼點賬目都整不明白現在開始栽贓了?
高方他哪裏來這麼大臉?
安氏也聽得有些惱火,莊子鋪子的事她也就前幾年還掌管過,後來安家失勢,她也就沒了權利管事。多少年都沒有碰過這些,現在竟然有人誣陷她,真是天大的委屈!
“那父親可是就這麼信了?”蘇幕汐反問。
月柳可不敢直接說什麼,但差不多也就這個意思,安氏氣得臉色難看,低沉了不少。蘇紹元讓了人來請安氏和蘇幕汐過去,一舉動本就是諷刺。若非是這月柳偷偷告知,她們心裏甚至連底都沒有。蘇幕汐想了想,站起身來決定還是去會一會,她扶著安氏隨著月柳月柳去了蘇紹元書房,幾人一路無語。
蘇幕汐當然知道這些鋪子莊子上的事和安氏無關,而那高方竟然將責任推卸到了她們身上,隻怕沒這麼簡單。
穿過遊廊,又穿過書房外麵的月亮門,蘇幕汐和安氏剛一進去,就看見屋內跪了兩個人。一人是臉色憔悴的高方,另一人則臉色微黑,看起來有些眼熟。兩人麵前坐著的是兩個人,一位是老太太,一位是蘇紹元,兩人臉色難看,似乎真當她們是罪人。而在老太太身側,站著的卻是甄氏。
可甄氏臉色有些奇怪,並不像是得逞那般自得,而是麵色凝重。
這倒是奇怪了,蘇幕汐將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高方,忽而有些看不懂了。
蘇紹元坐在座椅上看著進來的安氏和蘇幕汐,突然將賬本仍在了安氏麵前,怒意滿滿地說:“看看你的人管的鋪子,都背著我做了些什麼!”
安氏麵前厚厚的賬本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紙張扭曲地撲在地麵,仿佛是在無聲嘲笑。安氏氣得臉紅,站在原地沒動。
蘇紹元怒瞪,開口又道:“你的人私吞了多少銀兩?你說!”
聲音之大,仿佛在整個院子回蕩,他還狠狠拍著桌子,聲音刺耳尖銳。
蘇幕汐從地上撿起了那本賬本,嘴上掛著諷刺的冷笑,貌似無意地翻了起來,蘇紹元見狀,臉色更是陰沉,“你笑什麼?長幼尊卑都沒有,你好意思笑!不孝女!”
“父親,我隻是感歎,隻因為一個管家的話,你就來質問母親,也太好糊弄了吧!”蘇幕汐翻著這賬本,抬起了目光,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高方。
高方此時正跪在地上,渾身都透著絕望,這件事蘇幕汐很容易就洗脫安氏的罪名,但高方為何會將她扯進來?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高方想借著她蘇幕汐的手,讓某些人做的壞事敗露。
高方、甄姨娘,想來這兩人,隻怕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她的表情亮了,目光看向甄氏,發現她眼神閃躲,根本不敢看她。
“父親,你想想母親多久沒有掌管事了?自從我們被趕到了現在的院子裏,已經有些年頭了吧?父親這點事都不相信我們,可真是讓我們寒心。”
蘇紹元怎麼沒想過這些,可他又想到了別的事,比如這鋪子裏有三個店麵是安氏陪嫁來的,讓他不得不懷疑安氏在背後幕後操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