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嘉靖的作風

第165章 嘉靖的作風

和虛堂看上去隻是一個藥堂,可實際上卻與朝中的諸多大臣相關。

至少在搶購蘇州急需藥材這件事上,朝中諸多大臣參與其中。

一旦嘉靖徹查,便是將這些大臣往絕路上逼,而嘉靖真正想說的也不是和虛堂,而正是那些大臣。

這些大臣手中掌握的秘密才是最可怕的,嘉靖若是將他們往路絕路上逼,一旦這些人拚死一擊,將知道的秘密盡數抖出,到時候整個朝廷都將癱瘓。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陸昭雖不知道嘉靖所指的到底都是哪些大臣,是否在名單之上,可是他卻知道以嘉靖的老辣,他既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那和虛堂之事便隻能不了了之。

但陸昭氣不過。

“可和虛堂始終危及蘇州六十餘萬百姓性命,難道就這麼算了?”

他用類似質問的眼神看著嘉靖。

可誰知嘉靖聞聲,隻是淡淡一笑,老臉之上盡是不以為然之色。

陸詔見狀,當即麵露狐疑。

“難道說陛下早有準備,所以才讓高大人調查此事?”‘

今日高拱在嘉靖麵前說的很是冠冕堂皇,而嘉靖順勢也就將此事的調查之權給了高拱。

從這裏很難判斷出高拱有沒有暗中參與和虛堂之事,但嘉靖將此事交給高拱,卻也是對高拱的一次試探。

若高拱當真仔細調查此事,以他的精明,肯定能揪出許多內閣想要揪出的人,既不傷大雅,又能給蘇州百姓一個交代,兩全其美。

而若高拱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想真心實意的調查此事,那麼用腳趾頭想也該能想到和虛堂背後勢力到底都有誰。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計謀,無論高拱有沒有動作,嘉靖都能輕而易舉的判斷出這件事幕後之人到底都有誰。

如此一來,以嘉靖的心機,這些人日後還想在暗地裏搞小動作,那恐怕得仔細想想能不能過得了嘉靖這一關。

想到這裏,陸詔已是恍然。

說到底,嘉靖想要維護的,始終還是自己的利益。

無論朝中有多少大臣暗中參與了危害蘇州百姓性命一事,嘉靖都不會進行太過嚴厲的調查,他派高拱去,一方麵是試探高拱,另外一方麵當然也是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無論是試探高拱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結果的受益者,隻有他嘉靖。

蘇州百姓不會得到所謂的公道,因為這東西本來就是一種奢侈品。

其實細想想,這也符合嘉靖的一貫作風。

他本就不是一個能夠為百姓做主的皇帝,至少現在不是。

他想的,永遠都是如何維護好自己的利益,無論是嚴嵩為首輔時,還是而今徐階為首輔。

首輔大臣換個人一樣做,隻要不危機他的利益即可。

想明白了這些,陸詔對調查和虛堂之事也已然沒了念想。

高拱想要建功立業那是高拱的事,可無論他如何想建功立業,首先得想好如何維護嘉靖的利益。

而要維護嘉靖的利益,那和虛堂之事就不可能真正調查清楚。

所以這件事看上去乃是嘉靖的一個計策,用以試探高拱,可實際上隻是他們君臣之間走走過場,裝裝樣子罷了。

“怎麼?看你的樣子,似乎有些失望。”

嘉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陸詔道。

“回陛下,草民隻是個普通人,失望與否,又有什麼意義呢?”

“草民隻是覺得蘇州百姓有些可憐,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愚弄他們。”

蘇州百姓,代指天下所有百姓。

陸詔知道,此話一出口,嘉靖必然不悅。

果然,嘉靖聞聲,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深邃的眸子裏閃爍著一股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既像是審視著什麼,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你可不是什麼普通人。”

嘉靖沒有直言陸詔說的話到底有什麼錯,反而強調起陸詔的身份。

他這麼一說,陸詔當即意識到剛才嘉靖已經提及自己身上的名單。

看來這份名單,從上到下,當真是每個人都知道,就連嘉靖也不例外。

而嘉靖卻遲遲沒有談及此事。

“陛下何意?草民不懂。”

陸詔當然不懂,他也不想懂。

朝廷已經腐敗到如此地步,吏治崩壞,民不聊生,嘉靖在意的不是如何力挽狂瀾,他在意的居然還是自己眼前所能看得到的利益,史上無數皇帝之中,恐怕當數他嘉靖最為現實。

可嘉靖卻隻是一聲冷笑。

“你心裏肯定在想,無論是和虛堂之事還是名單之事,朕都不過問,任由朝中奸佞作祟,實乃一介昏君。”

“不瞞你說,朕從未打算成為一個明君,自然也就不怕別人暗諷朕乃是個昏君。”

嘉靖並未回避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相反,他似乎看得很開。

然而他可以這般自黑,那是他難得一見的有自知之明,旁人卻是不能說半句他的壞話,即便是陸詔也不能。

“陛下言重了,草民就事論事罷了。”

陸詔強調了一番自己說的隻是蘇州百姓之事。

聞聲,嘉靖再度淡淡一笑,甚為不屑的表情霎時布滿臉龐。

“你們心底在想什麼,如何看待朕,朕都知道。”

“但正如你所言,朕長活不過一年半載,短則半年便死,朕乃黃土已經埋到了脖子處的人,隻想安安靜靜的走完最後一段路。”

“這也有錯?”

嘉靖臉上的不屑更加明顯了,目光掃過陸詔,滿是不以為然之色。

一個是行將就木的老者,一個是年華正好的少年郎。

一個是得過且過的規矩製造者,一個是期盼著重塑這世界內核的造訪者,當他們站在不同的水平線上,當他們站在各自所據理力爭的起跑線上,這樣的爭論似乎已經失去了原本所擁有的意義。

嘉靖有錯嗎?

即便有,隻怕也不是現在。

而陸詔又偏頗了嗎?

即便是,隻怕也並非隻是對於嘉靖一人。

或許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中,陸詔本身所具有的一切思想,都將是對原本已經成型的世界框架的猛烈衝擊,而最終遭受折磨的,卻隻是他自己。

未來的路,還有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