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內閣會議
嘉靖四十五年,二月初三。
內閣沒有攔下海瑞的《治安疏》,導致讓嘉靖看到了,最後氣得嘉靖當場暈厥,重病不起,內閣上下頓時一片惶恐。
便是一向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徐階,也不禁慌了神,急忙叫來高拱,李春芳,郭樸商議對策。
“這個海瑞膽大包天,竟向陛下進這般奏疏,簡直找死!”
李春芳,郭樸二人對海瑞一向沒什麼好感,因為在整個大明政治體係內,海瑞是最特立獨行的那一個。
大明上下數千官員,唯有他海瑞不收例禮,也唯有他海瑞事事較真。
就比如去年雲南土司土地兼並案,明明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海瑞非要按律嚴懲當地土司,最後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雲南上下數十名官員遭到革職查辦,內閣在雲南經營良久一片大好的局麵瞬間土崩瓦解。
有時候李春芳和郭樸在私底下議論,這海瑞是不是就是天煞星轉世,到哪兒都不讓人消停。
此番向皇帝獻這種奏疏,不僅他自己要遭殃,連帶著整個內閣都跟著擔心受怕,惶恐度日。
當真可謂百轉千回,害人害己!
“兩位大人的意思是,就讓海瑞死在天牢之中?”
徐階開口問到。
聞聲,李春芳與郭樸皆是一怔,而後相繼搖頭。
“海瑞此人雖然可恨,但其為官清廉,苦節自厲,若青鬆翠柏,在在常有,經曆歲時,棟梁遂就。”
“他此番下獄,我等皆有過失。”
“若能早一番知道此人意欲上諫如此奏疏,我等便該將奏疏留在內閣,而不是讓陳洪拿到了西苑。”
“咳事到如今,唯有想辦法保住他這條命吧。”
李春芳與郭樸對海瑞雖然沒什麼好感,但並代表兩人對海瑞就懷有憎惡之心。
正如兩人對陳洪同樣沒好感,但兩人卻從未彈劾過陳洪在宮內飛揚跋扈之舉。
而對於海瑞,兩人更是心知肚明,這樣的人能救一個算一個,大明江山需要的其實也就是這樣的人,隻不過這樣的人超出了他們的預料,超越了他們所能控製的範圍,一旦處理不慎,便會牽連甚廣,到時候又是一件天大的案子,無法收場。
嘴上罵歸罵,但人還是要救的。
聽得兩人如此說到,高拱在旁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兩位大人說的天花亂墜,我還以為當真要讓陛下砍了他的腦袋呢。”
“既是惱怒,那便想了辦法,將此人救出來,到時候兩位大人再行教罵。”
高拱看不慣的乃是兩人“虛偽”的嘴臉。
嘴上罵得厲害,但一較真,還不是想要救此人?
既然都是要救此人,罵來罵去的又頂個啥用?光罵海瑞兩句就能向皇帝表忠心的話,那日後的忠臣之言敢情都是市井匪徒的肮髒之語好了,還寫什麼奏疏。
其實高拱心裏清楚,這兩人看上去罵罵咧咧的對海瑞各種不爽,其實不過是為了向嘉靖表忠心,然後再上諫,請嘉靖留海瑞一條性命罷了。
這兩人在官場經營多年,對為官之道早已駕輕就熟。
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若先是感慨海瑞的剛正不阿,那絕對不行。
畢竟身為臣子,遇到別的臣子辱罵皇帝,你還大呼叫好,你讓皇帝的臉往哪兒放?
所謂先抑後揚,想要救海瑞,那就得先把海瑞往死裏罵,而後再去皇帝麵前說點好聽的,這樣一來皇帝自然認為你是站在他那邊的,你說的話,他自然也就聽得進去了。
這種手段,在朝中已是屢見不鮮,談不上什麼奇怪不奇怪的。
高拱看不慣的乃是這裏沒有其他人,也沒有皇帝的心腹,這兩人還如此做作,簡直惡心。
“既然三位都同意保海瑞一命,那可有什麼妥善之法?”
徐階再度開口問到。
身為內閣首輔,這種事他自然不能第一個站出來,不然的話,皇帝該懷疑他和海瑞暗地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他作為百官之首,主要任務當然是收集群臣意見,然後上表,如此而已。
當然,他若是還想說點別的,那也是其他大臣聽不到的。
聞聲,三人皆是皺眉。
“閣老,我聽說陛下看了那所謂《治安疏》後,頓生雷霆之怒,我等若此時上奏,怕是不妥。”
“陛下久居西苑,想是很久沒有去宮外走走了,我們莫不如請裕王出麵,讓陛下去裕王府看看自己的小孫子?如何?”
“聽說世子今年入冬時感染了風寒,已經一個多月也未曾見好。”
“再說,裕王世子已三歲還未取名,豈不荒唐?”
李春芳說的裕王世子,便是日後的萬曆皇帝,朱翊鈞。
隻不過朱翊鈞這個皇帝也實在有點悲催,生下來之後便一直由母親李氏保護著,生怕著風受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看起來倒很是快樂。
可實際上,朱翊鈞從生下來後,本該由嘉靖這個爺爺給取名字的,愣是生生拖到了裕王朱載坖登基之後。
所以在這之前,朱翊鈞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用現在的話,他就是個黑人,連個身份證都沒有。
而且嘉靖去裕王府幾次瞧孫子,其實也都是帶著政治目的去的,朱翊鈞可謂從小就是自己親爹與親爺爺相互博弈的工具,說什麼家庭溫暖,父母之愛,爺孫感情,都是扯淡。
此時李春芳提及此事,自然是想借裕王之口,先探探嘉靖的口風,確定了嘉靖的態度之後,他們再想辦法營救海瑞。
所謂為臣之忠,為人之明,非李春芳莫屬,前前後後幾句話,便將整個事件一下子搞得清楚明白,內閣大臣這個位置可當真不是白坐的。
聞聲,郭樸當即點了點頭。
徐階轉頭看向高拱,詢問他的意見。
“既然李大人都如此說了,那就這樣吧。”
“不過閣老,陛下現下正在氣頭上,裕王又是個性格木訥的人,我實在擔心裕王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最後咱們的好心卻便成了害裕王之舉,得不償失啊。”
高拱在裕王府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對裕王自然是了解的。
所以他的這份擔心,自然也有理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