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自尋死路
這個笑話好笑嗎？
陸昭甚至不覺得這是個笑話，而是一種悲哀。
悲哀於這竟然是所謂的“傳統”，經曆數百年都不曾被遺忘的傳統。
他擺了擺手，並未出聲，或許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隻是長短不已罷了。
“官府出手了。”
顧夫人再度一歎，告訴了盧陸昭這個消息。
原來，顧夫人一直在派人密切注意城中的風聲。
原本城中的百姓對四和堂要整合城內醫館基本上都是支持的，畢竟四和堂的口碑擺在那裏，而且陸昭與齊老的醫術也得到了廣大病患者的認可。
但就在昨日，也不知為何，城內一些豪門聯合起來抵製四和堂整合所有醫館的舉動，甚至將此事鬧到了知府衙門。
徐世年一聽說這件事，立刻表明了態度，絕不允許任何人壟斷蘇州城的醫藥行業，絕不允許任何將行醫治病當成一門專門用來賺錢的營生。
冠冕堂皇的話自然說得很飄亮，而今《大明律》又沒明言規定醫館不能進行壟斷，徐世年的這番表態，當然也隻是代表他個人的態度，並不意味著蘇州官府對此事的看法。
可正是因為徐世年以個人身份表態，這才讓整件事都看起來格外的嚴峻。
若是徐世年以知府的身份表態，那陸昭或許還可以以官府沒有權力插手此事為由來反駁徐世年。
但問題是徐世年沒有以知府的身份表態，他的個人言論僅僅代表他自己。
而他是誰？他不就是蘇州知府？
他個人本就代表著蘇州官府？
所以最終要插手此事的，還是蘇州官府，隻是徐世年耍了個小聰明，並未一開始就以知府的身份表態，陸昭自然也不能直接以官府沒權力插手此事來進行反駁。
而且因為一眾豪門聯名抵製，就算陸昭申訴，到時候徐世年也可以以民聲所向來進行反駁，還是要穩穩的壓陸昭一頭，讓陸昭不敢輕舉妄動，無法完成對蘇州醫館的整合，最後任務失敗。
但陸昭心裏也明白，一眾豪門聯名上書抵製自己整合醫館不是沒有緣由的，其中必然是唐澤兌在暗中使勁兒。
再加上他與徐世年本就是一夥兒的，徐世年又對陸昭懷恨在心，新仇舊賬一起算，此番出手自然是很準快，根本不給陸昭留下任何退路，直把陸昭往絕路上逼。
可陸昭清楚這件事其中的彎彎繞繞，顧夫人卻是不清楚。
此刻她還在絞盡腦汁的思考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畢竟遊說豪門這件事，陸昭是交給她的。
而今一眾豪門聯名抵製，她以為必然是自己出了問題，自然憂心不已。
見狀，陸昭當即笑了笑，不以為然。
“你還笑得出來？”
顧夫人皺眉看著陸昭，顯然不理解陸昭這笑意到底幾個意思。
“他們想用少數人的意願來代替大部分百姓的意願，分明就是自尋死路，我為何不能笑？”
陸昭的笑，是高興的笑，不是苦笑，更不是慘笑。
但這就讓顧夫人不理解了。
徐世年此招擺明了是要站在道德製高點阻止陸昭整合蘇州醫館，怎麼就成了他自己自尋死路？何來如此一說？
看著顧夫人迷惑的眼神，陸昭當即為她解釋到。
“唐太宗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想夫人該當明白吧？”
“而今徐世年指使城中少部分豪門勢力戰對反對我整合醫館，危及的不僅僅是我四和堂的利益，還有那些看不起病，治不起病的蘇州百姓的利益。”
“他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而是把那些百姓往死路上逼。”
“而今我四和堂在城中的聲望一日蓋過一日，百姓們也對四和堂整合全城醫館之事頗為重視，而且深信不疑。”
“此時徐世年來這麼一手，那就是站在百姓們的對立麵了。”
“你說我該不該高興？”
陸昭愜意的再度笑了起來。
他沒想到唐澤兌與徐世年居然合謀出如此一個爛點子。
當然，站在唐澤兌與徐世年的角度上來看待這件事，他們的做法自然是最正確，而且最有成效的。
畢竟有錢人的話語權絕對比普通百姓的話語權要來得多，來得重。
隻要掌握了有錢人的話語權，讓他們為自己說話，那麼就可以引導輿論風向，對四和堂，對陸昭展開新一輪的攻勢，迫使陸昭不得不做出讓步，甚至是認輸。
但唐澤兌和徐世年在思考這件事的時候，明顯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實。
那就是醫藥行業不同於其他行業。
比如絲綢紡織業，牲畜養殖業，乃至於最基礎的農業，百姓們都可以做到任人欺負宰割。
就好比前幾年二嚴提出的改稻為桑，將東南三省的盡皆百姓坑害，再加之倭患不止，整個東南三省可謂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但百姓們呢？
他們能怎麼辦呢？
當然隻能默默忍受了。
可唯獨有一件事是百姓們絕對無法忍受的。
那便是看病。
蘇州並不是一個貧瘠的城市。
相反，蘇州乃是一個相當富裕的城市，這裏的百姓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是豪紳巨賈，但他們至少衣食無憂，比起城外的難民乞丐，他們的生活至少能夠得到保障。
你官府插手什麼行業都可以，限製什麼人壟斷任何產業也都行，但唯獨不能連他們看病的權力也給抹去。
四和堂在城中的聲望已經獨一無二，近乎半個蘇州城的百姓都在四和堂治病拿藥，對四和堂的信賴已經達到頂點。
在這時候，官府出麵阻止四和堂整合蘇州城醫館，甚至迫使百姓們不去四和堂看病，這不是擺明了要將這些百姓活活逼死？
你說其他什麼地方，比如吃飯下館子，買賣逛商鋪，你封了這裏，封了那裏，不準去這裏，不準去那裏，也就罷了。
畢竟這些都不會直接影響到百姓們的生活。
可是這治病拿藥乃是事關人命，天大的事兒，你居然還限製百姓們不準去四和堂，這豈非要百姓的命。
四和堂的口碑，可不是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