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犀怎麼都沒想到，她親手下廚做了一次羹湯，竟然成了拓跋顏一生念念不忘的美味。
慕家開始施粥濟貧了，粥棚就設在南城貧民最多的花香街轉角處，為此在此處買了一間宅院，囤了滿倉的糧食和麵。
既然是做善事，煮粥和蒸麵幹脆用的也是就近的窮苦百姓，間接也算解決了幾戶人家的生計。
每日卯時一過，全氏都會親自帶了人到粥棚替百姓施舍粥，不出三日便博了一個賢惠慈善的名頭。
慕櫻頭戴幃帽立在麵街對麵拐角處，耳裏充斥著皆是對全氏的讚譽聲。
“要說這一府的女主子的就是重要，從前伯府是樓氏掌家，家裏的奴才都飛揚跋扈見到窮人都要踹上兩腳，如今全夫人回府，立即開設了粥棚，還建了慈善堂，一心為咱們百姓著想辦事。”
“是啊，那伯府上的幾位小姐差點被她將名聲連累完，虧得是一個妾氏，不然就是伯府門弟高，有錢，也無人娶這樣名聲人家的姑娘。”
“現在伯府的小姐百家求，媒人怕是都要踏破門檻嘍！”
樓櫻手握成拳，指甲幾乎陷進肉裏。
她想衝過去問那些人，她娘招你們了還是惹你們了，人都已經死了還掛在嘴上談人是非，就不怕爛舌頭嗎？
可是她不敢，慕府的人在那邊守著，她不想讓慕錚知道她沒有離開商都。
“伯府，你們將我趕出來，我與你們沒完。”
轉身，她對身旁的阿周道，“去，將慕家施粥舍糧的事情傳揚出去，叫周遭十裏八鄉的乞丐都來商都乞討，我看他們有多少銀錢往出舍。”
“小姐，找人這件事情簡單，但屬下畢竟是保護大公子的侍衛，如今公子在青州，小姐還是隨屬下過去吧。”
慕櫻撩開帷帽睨著他，“你是想我寫信給舅舅，告訴舅舅你失職嗎？”
阿周垂首不語。
慕櫻又道，“他人在青州果園，又有下人伺候有什麼可擔心的。既然我選擇留下來，不給他們慕家添一點堵，我不甘心就這樣被趕出府。”
阿周無奈，小姐與死去的夫人一樣執拗，如果不強求那麼多，也不至於讓自己活得痛苦。
全氏如今每日有的忙，累的同時反而精神氣越發地好，每日晌午回來都會給幾個孩子做冰碗吃，慕靈犀習慣了吃完晌午飯再吃上一碗沁涼的水果冰碗，到了這一日饞這口了，那院竟遲遲沒有送來。
“阿檳，娘今日沒有做冰碗嗎？”
阿檳曉得小主子惦記這事，早就到紫瑾院去取了，結果大夫人竟然還沒有回府。
“往日大夫人午時剛過就回府了，今日遲了一個時辰也沒回來，紫瑾院已經派人去問情況了。”
慕靈犀放下手中的書，略微不放心，“備車，我親自去看看。”
她怕有心人鬧事，娘那性格賢淑了一輩子遇事定會吃虧的。
待馬車到了南城，一下子就讓她傻眼了，商都城在北晉是屬一屬二的富足城池，城中百姓大多衣食富足，真正窮困到要人接濟的人並不多，今日這等著舍粥的隊伍竟然排到了南城門。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這麼多乞丐？”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官府，就連衙差都過來維持秩序了。
吳瑛穿著一身官服，官帽下的額頭都是滾大的汗珠，“忽然湧進城中如此多的乞丐，這城的治安都要亂了。靈犀啊，你們慕家的這個粥棚怕是不能再開了。”
慕靈犀蹙眉，她們好心舍個粥，竟然還惹出城中治安問題。
“義父，伯府的粥棚才開數日就關，如此會讓人詬病咱們伯府做秀，後果怕是比沒有設立過粥棚還要嚴重。”
吳瑛看著烏泱泱一個個破衣爛衫的窮人，“這些人裏，不一定都是真正的窮人，也許藏著窮凶極惡的壞人，如果城中因為這些人的湧入生出事非，你們慕府一樣會被人質疑。”
可是粥棚設了，絕對不能因為來乞討的人多了便準備關掉。
“義父，讓我想想辦法吧！這些人已經進城，就算您出動官兵驅趕他們也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畢竟您是這一州的父母官，他們都是您的子民，真鬧起來義父也不好做。”
吳瑛蹙眉，“話是這樣說，我也是怕你們伯府一時無法安撫住這麼多的乞丐，怕他們生出亂子。”
慕靈犀擠開人群來到母親身邊，“娘，孩兒過來了。”
全氏此時已經忙的一身汗水，原本她在這裏隻是擺擺樣子，今日忙的不得不幫忙煮粥舍粥。
“靈犀，你來得正好，今日忽然要舍粥的人變多起來，娘忙不過來，你回府叫一些人手吧。”
慕靈犀看著排不完的長隊，眉頭蹙得死緊，“從什麼時間開始這樣的？”
全氏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一早上到就這樣了，到現在為止已經舍出平時的五倍，可這人就像是沒完一樣，永遠擺著長長的隊伍，也不知道天黑會不會人空。”
慕靈犀覺得事情不對勁，商都周邊的鄉鎮遠近不一，就算曉得伯府在此施粥，他們幾十裏山路走過來時間也有所不同，怎麼會一日之內都湧到此處。
“娘，事情有蹊蹺，待孩兒下去查探一番再說。”
“靈犀，他們都是可憐的窮苦人，千裏迢迢趕來為一口飽飯，娘累一點沒什麼，你別趕人走。”
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上前抓過正拿碗接粥的乞丐，反手探上那人的脈搏。
“你做什麼？”
乞丐看著瘦骨嶙峋走路都恨不得搖擺的樣子，掙紮起來竟然有一把子力氣。
“別動，我看看你身體可是安好？”
慕靈犀探脈很是厲害，隻是輕輕一搭便察覺到異樣。
真正受餓得人，脈搏虛弱無力、平穩，而飽食過後血液流通起來，腸胃蠕動脈象會有所體現。她抓住那人脈搏，一個瘦弱到皮包骨的人，此時竟然撐得胃部出現脹氣。
慕靈犀嗬笑，擋住正在施粥的勺子。
“娘，等下再舍粥！”
全氏一愣，還是聽話地將勺子放下。
那個窮人也是一愣，“你這小孩子怎麼回事，幹嗎到我這裏就不舍了？我排了兩個時辰的隊伍，為什麼不給我？”
此人一叫，後麵的人也跟著叫嚷起來。
“就是，你們在此施粥不就是為了救濟咱們窮人，咱們趕了一夜的路，怎麼又不舍了？”
“裝樣子博名聲嗎？你們拿窮人的腳力不當回事，涮咱們玩嗎？”
“伯府的名聲早就臭了，他們其實就是裝樣子博取名聲，現在善名揚出去了，這粥舍一半又不舍了。”
慕靈犀冷眼看著叫嚷的幾人，她抓住帶頭的那個，一拳向他的胃部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