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犀看向劉氏，“你呢，你也想不起當年都做過什麼嗎？”
她圍著二人慢慢踱步，一邊轉動手中的藥瓶，一邊一字一句地敲打，“可我怎麼聽說，你們對外口口聲聲說，當年我母親對每一位姨娘都下了紅花，導致她們皆不能受孕，這個傳聞是不是你們說出去的。”
丁婆子看出來了，今日她們二人被叫到此處，並不是轉運了，而是抓來被質疑了。
她性子直，幹脆直言道，“咱們可不是訛傳，當年婉如姨娘多受世子寵愛啊，一個月有十日世子是歇息在她院，可是入府四年，竟是一次都未懷上過。這種情況，是個人也要偷偷看大夫吧！”
慕靈犀點頭，“人之常情！”
丁婆子腰杆子挺得筆直，一副不怕死為主子伸張正義的架勢，“大夫稱，主子是常年食了太多活血的湯藥，才導致難以受孕。而大夫人麵上看著溫婉，每日賜各院姨娘燕窩紅棗羹，她的好心無人不誇，可事實真相卻是那湯早就下了毒。”
慕靈犀聽了牙呲欲裂，“證據呢，沒有證據的事情再敢亂說，信不信我絞了你的舌頭！”
丁婆子冷笑一聲，“婉如姨娘是什麼性情，別人不曉得，老奴清清楚楚，像她那種嫻靜的女子怎麼可能出軌一個小廝！要不是命不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也不至於落得淒慘下場。”
她說著，又冷笑一聲，眼中竟然帶了恨色，“如果婉如姨娘還在，老奴又怎麼會去浣洗院做苦力，受得這麼多年的苦！”
慕靈犀臉上神色不動，看向劉婆子，“你呢，你也這樣認為？”
劉婆子別開頭，同丁婆子語氣一般，冷哼一聲，“咱們姨娘可是極為敬重大夫人的，婉如姨娘查出中毒後，她便在院中的核桃樹下挖出了麝香，那東西做什麼用的，小少爺不懂可以找個大夫問問！”
慕靈犀怎麼可能不懂，麝香——價格極高，具有較強的活血通經、催產下胎之功效，故婦女月經期及孕婦忌用。
“所以，你們就斷定是我娘所為？”
二人瞥開頭，不語！
“所以你們沒有人指使，隻因為自己憤怒，便四處造謠生事？”
二人依舊不語！
“不說話是吧？我能順利地將你們帶出浣洗院，也能悄無聲息地將你們弄沒，你們為了保護幕後的指使者連命都不要了嗎？”
丁氏有些怕了，可她依舊咬死剛剛說的話，“我們沒有說謊，如果不是前夫人做的這些，姨娘們怎麼可能沒孩子，隻有前夫人她有這個能力。”
慕靈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饒是她的怒火到達了頂點，可她的臉色依舊平淡如常。
怒火隻會讓人失去冷靜，失去思考能力，她不需要這種負累無用的情緒，所以剛剛的怒火很快又被她壓下。
她抓起丁氏的手，讓她的十根手指對向自己。
天水郡屋內陰寒，屋外陽光充足的地方暖陽舒適，所以就算是窮人家用不起炭火，到了臘月天也不會出現凍死人的現象。
但是窮苦人沒有不生凍瘡的。
生過凍瘡的地方，肉會變成紫色，皮肉腫脹很高，如果不用藥還會出現潰爛。
可是丁婆子的手，隻有骨節略有肥大，帶有暗紅，這是用過藥後的狀態。
然而，一個換洗婆子，每日手泡在冷水裏，她的凍瘡竟能保持不被惡化，這說明她要時常用藥才行。
就算最廉價的凍瘡藥也要十五文一瓶，一個月隻有二錢銀子的粗使婆子，是怎麼維持這樣的開銷，沒有好處他怎麼都不會相信。
“你口口聲聲稱無人指使，那你的手是怎麼保養得沒有生凍瘡？”
“那…那是因為我每日做完活都用熱水泡手。”
“受了一天的寒後，用熱水泡手，怎麼個程序？我這握了一天的筆，手冷的要生凍瘡，你教教我？”
丁氏沒想到他一個娃奶奶，個子三寸豆丁高，竟然糊弄不過去還會追問。
她信口胡謅的借口，這麼一被逼問隻能含糊其辭道，“就是，就是燒一鍋熱水，你手感覺到冷後就放進去泡泡，直到手熱了就好了。”
慕靈犀笑了，“冰手如果立即放到熱水裏浸泡，隻會讓手出現更為嚴重的腫脹，不但會讓你的血管血流供應不足，還會加重手上的凍瘡，你確定是這樣保養的？”
丁氏疑惑了，“這…這不可能吧？”
“你不信？來呀，打盆熱水來，讓這位嬤嬤好好泡泡手！”
小舞很快端來一盆冒著熱氣的沸水，墩地一聲放在地上，水濺出來崩在人身上，還能感覺到燙人。
丁婆子看著冒著水蒸氣的盆子，心中開始打怵。
慕靈犀看了她一眼，“現在還堅持你的說法，是用熱水保養手的嗎？”
跪著的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駭色，丁嬤嬤立即磕頭，“老奴說得話字字句句皆是實情，小公子對我動刑也無濟於事！”
慕靈犀給大武、小舞使了一個眼色，“按住她，我今天還非要看看，這熱水治不治凍瘡！”
大武、小舞二人上前一人扭住一隻手臂，抓住丁氏的手便插了沸水裏。
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春輝院的鳥兒都被驚飛老高。
“啊！”丁氏整個人都在顫抖，這水極熱，她冰寒的手放進去沒片刻，便覺得肉與骨頭都似要分離了。
慕靈犀坐在張嬤嬤搬來的凳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似是那慘叫聲，完全聽不到一般。
不是她心狠，想到娘親出身書香世家，從小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知書達理溫婉天成，這樣的人本該在伯府過著無比尊容的世子夫人生活，可就因為她沒能生出兒子，便被人算計離府。
無後的罪名一直讓娘親抬不起頭，這些人還不放過，還要在背後編排母親惡毒不讓小妾有孕，不讓父親有子嗣傳宗接代。這種毀人名節的事情，比殺了一個人還要來得狠毒萬倍。
為了還母親一個公允，這事必須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