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孟玨躺在床上翻白眼，“攔住他，不想看到他那張討人厭的臉。”
小廝平安一把抵住門扇，笑著攔在慕靈犀麵前，“小少爺，咱們爺得的病，極有可能是痘診，會傳染人的，這屋子您最好還是別進。”
慕靈犀的力氣哪是他一個小少年能抵得住的，“砰”地一聲，平安就被拍到了門後，發出慘叫聲。
“哎呦！”
慕靈犀抬腳進了房門，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被門扇拍暈的人，“這是怎麼了，怎麼才還能說話，這就暈了。”
她問平順，“大哥的病很嚴重嗎？我見他都暈了呢，不過不怕，我得過，我不怕傳染的哦！”
平順瞪大眼珠子，看鬼一樣看著小小的慕靈犀，“你，你…他！”
慕靈犀才不會解釋，她瞪著垂落的床幔看，“大哥真的睡了？”
她把手腕捏得哢吧哢吧直響，將予上前攔著她的平順嚇退。
平順膽子小，嚇得連連後退，說話也磕巴了。
“睡，睡了。”
慕孟玨還指著小廝把人趕走呢，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在心中暗罵可惡，隻能閉上眼睛裝睡。
慕靈犀指著平安道，“他暈了呢，你快帶他瞧瞧大夫，我在這裏守會大哥。”
平順搖頭，像撥浪鼓一樣。
慕靈犀見他不走，又一步來到他身前，人畜無害的臉上露出小狐狸一樣的笑，勾了勾唇，抬起手腕柔了揉。
“砰！”
與平順腦袋齊平的古董架上的白底藍花瓷瓶破成碎片。
“啊！”慕孟玨嚇得從床上坐起，想著自己在裝病，咬著牙又躺了回去。
慕靈犀這一拳徹底給平順嚇到了，那哪是拳頭啊，分明是鐵錘。
他害怕大爺，更怕自己腦袋開花，二話沒說直接跑到門口，拽著平安後腿扯出房門。
慕靈犀拍了拍拳頭上的痕跡吹了吹。
“大哥，方才我在院中讀書得了一個方子，方子上說朱砂去毒平痘，我特意讓阿檳討了一錢朱砂回來，我這就給你用上啊！”
床幔刷地被她拉開，慕靈犀看著裝睡的人，嘴角露出諷刺的笑。
她心道，“就曉得你會如此！”
她二話不說，快速拿出毛筆，在嘴上蘸了蘸吐沫，打開墨合染了一筆的朱砂在慕孟玨臉上畫了起來。
“大哥真是好運哦，這筆可是祖父給我買的啟蒙禮物，我第一次就給大哥用了呢。”
她一邊畫一邊忍不住憋笑，“大哥臉上的痘長得可真奇怪，全塗抹上後怎麼像個王八！”
慕孟玨的臉被毛筆一下一下刷得搔癢難耐，本就難忍，聽到在他臉上畫了一個王八，當即暴起，一把抓過臉上的筆。
“慕靈犀，你是不是找死。”
慕靈犀見他不裝了，拔腿就跑。
“大哥幹嘛發火，我可都是為大哥好！”
“兔崽子，為我好你給我畫王八，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說著也不顧自己衣衫單薄，就追出了院子。
“都愣著作什麼，給我攔住他！”
慕靈犀敢來，就有能跑掉的自信。他仗著身子小又靈活，東躥西躲避開下人的攔截跑出清涼院。
慕孟玨從來沒吃過虧，哪能忍受小豆丁在他頭上作威作福，顧不得自己還在裝病，帶著一眾下人追出清涼院。
慕靈犀要的就是他跟上來，一路向梅園跑。
今日吳瑛入府有好事代傳，慕錚宴請他到梅園賞花。
茶水還未煮沸，便聽到一少年盛怒中大罵，“慕靈犀，你給我滾出來！”
慕錚點茶的動作便是一頓，“是誰，吵吵嚷嚷的！”
平順眼尖，一眼看到伯爺，忙拉著人往回走，“大少爺，伯爺在這裏，咱們趕緊走！”
慕孟玨聽到祖父的問話頓時蔫了，可惜他再想躲已經來不及。
“玨兒，你不在院中養病，怎麼出來了？”
讓他生氣的是，這個長孫每一次都要他在外人麵前丟臉。既然裝病，你就裝得像一些，這個時候跑出來做什麼！
慕孟玨咬牙轉身，露出他那張臉上縱橫交錯滿是朱砂的臉，“玨兒見過祖父，見過吳大人！”
他抬起頭，吳瑛被他滿臉的紅嚇了一跳，“孟玨這臉，這是怎麼了？”
慕孟玨忽然想到，他臉上被畫了王八，忙用袖子遮了，“你們別看，這是小弟戲弄我畫的，孫兒就是氣不過才追到這來。”
吳瑛表情玩味，語氣裏也帶上了揶揄，“小公子確實聰慧，聽說拜入一名神醫名下，被收做了徒弟，這才幾日便曉得用朱砂為哥哥治病了。”
慕錚幹笑，“他懂什麼，醫書怕是都沒看上兩眼，我看是頑劣性子更多一些，沒事就想著作弄他大哥。”
慕靈犀從一顆梅樹後鑽出來，一臉不憤道，“祖父，靈犀才沒有作弄大哥，師父給我的百草藥典靈犀都看完了呢，不但看完了還都記住了。”
她慢慢來到吳大人和祖父身前站定，一本正經地道，“朱砂是一味安神藥，有安神、明目、解毒的功效，治療小兒驚風、視物昏花、口瘡和瘡瘍腫毒最是有效。靈犀今日想著我生痘診時痛苦，不想大哥也遭這份罪，好心好意給他上藥，可是他將祖父送我的啟蒙筆給折斷了。”
她攤開小手，斷成兩截的毛筆靜靜地躺在他掌心。
抬起頭，慕靈犀會說話的眼睛裏全是眼淚。
她抽噎著，偏一副極力隱忍不想丟人的表情，“那是靈犀收到的第一份禮物，靈犀還想著將來長大了了，也要一直保存著的。”
她小手一下一下撫摸著折斷的筆，用極小的聲音呢喃，“這是祖父送我的禮物，那麼名貴，還沒等用就毀了。”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看得吳瑛一陣心疼。
“這孩子，一看就是中情義的，難怪那位小主子那般重視。”
慕錚也沒想到小孫子這般在乎他送的禮物，竟有些後悔送了她最廉價的墨寶。
“算了，一支筆而已，祖父再送你一套更好的！”他本想著，送一套與玨兒相同的便是了。後轉念再想，靈犀能得朋友相助進徐府私塾上課，那這位朋友必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可不能讓人看輕了慕氏子弟，於是豪邁道，“上次看到的那件‘諸廷澄龍’不錯，靈犀聰慧，入徐府好好學習，希望你對得起祖父送我的這套墨寶。”
慕靈犀聽了卻是搖了搖頭，“‘諸廷澄龍’是不錯，可靈犀還小，握筆也不穩，拿那麼貴重的筆墨去上課，怕留給同窗炫富之嫌。靈犀還是喜歡祖父先前所送那套。”
吳知府在一旁捋著胡須，對慕靈犀不貪圖物質品性很是讚賞，“‘諸廷澄龍’，確實是文房四寶中的翹楚，值得收藏和擁有。你祖父用來送你啟蒙，你便好生收藏，無需拒絕。”
慕靈犀斜睨了一眼慕孟玨，隨後跪地謝恩，“靈犀謝祖父厚愛，謝知府大人教導。”
吳瑛哈哈大笑，“老哥哥，你這小孫子是個有眼力的，日後多帶他到我府上與即兒那孩子作伴。”
慕錚見吳大人喜歡慕靈犀，自己心下也歡喜。
吳大人是一方父母官，如慕府的後輩能與吳小公子成為摯交，那對慕家便又多了一層靠山。
慕孟玨在一旁聽了心下發酸，‘諸廷澄龍’？那可是文墨軒頂尖的筆墨紙硯，那小崽子憑什麼有？
他心問，“祖父，那玨兒呢？”
慕錚早看出來長孫是在裝病，心中說不出的失望。
“你先回院好好養病，晚一些叫你娘來見我。”
他越想越氣，當著吳大人的麵卻不能發作，將小兒都攆走後訕笑一下，“讓吳知府看笑話了，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不懂事！”
吳瑛卻捋著胡須，一臉神秘地問他，“你伯府要走運了，你曉得你小孫子遇到的貴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