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山躁怒不已,他認為這所有的事情就是一個陰謀,就是林家為了立功、方家為了鏟除薛家而狼狽為奸設下的一個奸計!
薛青山滿心憂慮,他被一股莫名的危機感逼得寢食難安,局勢已經如此明顯,好像一切證據都在指向薛家,他薛家現在岌岌可危,唯有安靜蟄伏以視良機方能重生。
他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這麼愚蠢,在這個時候還要大發狂言!
當下,隻要是個長腦子的都能看得出來,這件事已經事關開封安危、皇室平靜,不是區區方海、林翟天就能夠決定的,真正要盯著他們薛家的是太子,是皇帝!
在這個時候跑去皇帝那裏陳情?皇帝會信嗎?皇帝多疑,縱然這些時候已經移交大權給了太子,可性格又怎麼會輕易變化?
薛家這個時候冒頭,不僅愚不可及,還會讓皇帝懷疑他們是在欲蓋彌彰!
“無知!她區區一個女子,單憑一人之詞如何能栽贓我薛家?你以為天子跟太子都是傻子嗎?我讓你待在家裏那是為了你的安全!要不是你在雨霖鈴裏大放厥詞,他們怎麼會輕易懷疑到薛家?!”
薛青山一哽,麵露不忿,咬牙道:“兒子說得本來就是事實,他方浩做了那等髒事——”
“夠了!”
薛老道聽不下去了,“那方浩在開封做事怎麼樣但凡長點腦子的都能看出來!你也好意思說別人?老子都替你臉紅!你別忘了你強占良家婦女逼人自殺這事是誰替你遮掩的!他方浩最多逛個樓子,他搶過民女嗎?!”
“照我看來,人家至少言行如一從不作奸犯科給他爹惹麻煩,比你強上一萬倍!”
薛青山登時臊紅了臉,強詞奪理道:“他家是尚書府!就算作了,那也不是沒辦法掩蓋過去!”
薛老道得虧是坐著,這要是站著說話,怕是要被這句話氣個倒仰!
“你還不知錯,還要鬧!你等這事過去了,回頭我就把你送回老家種田,讓你長長記性!坐井觀天,你以為自己在開封之內裝模作樣人家就不知道你骨子裏是個什麼玩意?!”
薛老道拍案,“滾出去!要不是老大夭折,你這樣的東西,就是來一百個老子也不要!給我滾!!”
“爹!”薛青山傻住,雙眼嫉紅,“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兒子——”
“給我滾!!”
薛老道聲音都吼啞了,將茶杯重重砸在地上,威嚴震懾,薛青山對上那雙猩紅暴烈的眼,心下一慌,慌忙跑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子裏,薛青山依舊很是不忿。
憑什麼?
他薛老道在外不也恭敬師長效忠皇帝,在家裏還不是那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
他哪兒錯了?
“公子,”仆人小心翼翼地上前,“老爺在前麵豐富了,叫下麵的人都管好進出府門的路,連送菜的都不準跟他們多說一句話,您還是不要跟老爺鬧了,老爺要是生氣,真把你送回去怎麼辦啊?”
薛青山一默,他本來是不受寵的庶子,就養在嶺南薛家春,那裏是發配之地,瘴氣蠹蟲遍布,生活很是艱難。
薛家老大死了,無人繼承家業,他才有幸被送入開封,看慣了開封繁華,要讓他再回到那個地方,他死也不甘心!
可是,他就奇怪了,這件事明明就是方浩惹下的,怎麼兜兜轉轉跟他們家扯上關係了?肯定是林家那兄妹跟方浩勾結陷害薛家!
他們必然是看向薛家的家產,薛家這麼有錢,庫房裏那麼多寶貝,他都愛不釋手,他們怎麼可能不喜歡?
雖說是公子小姐,但人誰不愛錢的?
再說那方浩,在開封素有紈絝子名,連自己都比不上,他好歹還維持一個名聲呢!
方浩能比自己強?我呸!
“我就不信了,這狗娘養的紈絝能比我強到哪裏去!”薛青山冷笑,“等我抓到他審問一番,拿到證詞去開封告狀,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怎麼抵賴!”
下人吃一驚,“公子您想出門?這、這不好吧?再說那方浩可是在尚書府裏,您難道還想強闖尚書府不成?”
“蠢貨!”薛青山鄙夷地掃了他一眼,抬步走向後院,“我何必去尚書府找人?隻要叫別人把他約出來,不就可以了?”
“可是公子,老爺說了您不能出門!”
“閉嘴!”
仆人:“……”
薛老道氣得回了書房,半個時辰後,下人將薛青山爬牆偷溜出府的消息告訴了他。
薛老道大概打死都沒想到薛青山竟然會有這種“奇思妙想”,狼毫大筆滾下書桌,漆黑濃墨霎時撒了一地,豁然變色。
“完了……”
他算計了半輩子,萬萬沒想到,最後卻敗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還不叫人去找!”薛老道臉色發綠,氣急敗壞,“立刻把人找到!找到之後沒有二話,就是打斷了腿也要把人給我帶回來!”
他頓了頓,忽然福臨心至,“等等,回來……若是他身邊有外人,直接打死!”
這個兒子雖然沒用,但既然出去了,不是惹麻煩就是找死,既然如此,那何不如發揮最後一點餘熱,也算是報了他的養育之恩。
或許,這也是個轉機不是?
薛青山不知薛老道竟然對他動了殺心,此時此刻,他正在勾欄院裏,讓老媽寫信去了薛父,說是院裏來了一位國色天香的異域美人,請方浩出來玩玩。
他卻不知,就在他逃出府的刹那,開封府與東宮的人同時動了,就在老媽媽送出信的同時,皇城司的人已經暗暗包圍了整座勾欄院。
他以為方浩一定回來,卻不曾想過方浩跟他不同。
方浩即便是紈絝,那也是從小接受世家禮儀教育、讀書動腦的紈絝,他跟薛青山完全是兩個模樣。
薛青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方浩則恰恰是那種外表紈絝心裏清楚的人。
收到信的刹那,方浩差點就被薛青山給氣笑了,“怎麼的,他是覺得本公子跟他一樣蠢鈍如豬?這點小伎倆還想來騙我?”
方海今日休沐,剛好在家,不偏不倚地正在午飯十分,也看見了這封信,頓時也笑了。
“薛青山此人,嘖,上次在雨霖鈴裏我就覺得此人愚不可及,沒料到竟然蠢成這個模樣。”
然後他抬起頭問方浩,“你準備怎麼樣?”
方浩拿起筷子,“不必理會,跟他說話,簡直降低你兒子的格調!”
“不,”方浩手指一點,指尖落在那“薛”字之上,胸有成竹道,“你要去,為父陪你去。”
方浩手中筷子一掉,“爹您……老當益壯啊。”
方夫人愣了愣,一把揪著方海的父子,“老不死的,你說什麼?!這麼大年紀還敢去,樓子你也想給我弄個私生女回來?!”
“誒誒誒!哎呀!”方海哭笑不得,“夫人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薛家現在正被各方監視,薛青山的動作此刻定然已經傳開,此人如此之蠢,多半可以試探出一些破綻。”
他無奈道:“夫人真以為那勾欄院裏現在還是普通青樓嗎?現在啊,那裏就是一座活生生的監牢,而我們浩兒……或許可以立個小功勞,也未可知。”
“那我也去!”方夫人將信將疑,“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青樓什麼樣呢!”
方家父子:“……”
午時三刻,菜市場通常會在這個時候提斬犯人。
花街柳巷裏還在行走的人不多,畢竟大多數時候,這裏都是夜市的範圍。
洛塵逸被劍二扶著下了馬車,不動聲色地抬起頭,同對麵的林錦風對視一眼。
林錦風身邊還站著洛虢,四處的閑漢人高馬大,一看就知道是皇城司喬裝。
洛塵逸斂眸,慢吞吞下了馬車,一年前的太子遇刺案,雖說那店小二跟一幹殺手都已經伏法,可刺客到底是怎麼進入春獵場的眾人還沒線索。
是偷溜進去,早行埋伏?還是有人暗中帶了進去,這人又是誰?是朝中大臣,還是皇城司?
皇城司也未必能夠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