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錦風所說,他即便是被栽贓的,也有被栽贓的原因,絕不是隨便選了一個人出來。
薛家一定有問題。
洛塵逸跟司琮想到了這一點,林錦風與林翟天、甚至刑部、方海都想到了這一點。
他們隻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徹查薛家!
方海為此興奮不已,特意在林翟天從刑部回來的時候半路將人截住,抱著他的手連連道謝。
“啊呀,老弟這般豐神俊朗,跟錦風那孩子生得簡直一模一樣啊!唉,我家就一個獨子,雖然沒有錦風上進,卻是我們的心肝兒肉啊!謝謝兄弟,保住我兒!”
林翟天多少有些尷尬,吏部尚書方海,對幾日前的他來說還是京中大佬,沒想到今天人家就跟自己稱兄道弟了。
他訕訕笑道:“大人客氣,下官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分,何況,我那一對兒女,同樣蒙受此難,大人如此,嗨,倒讓方某不好意思了,畢竟那彩蝶之案還未查清,令公子還得再背一段時間的流言蜚語。”
“唉!老弟這話說的,彩蝶一案本就有疑點,錦風說既證明了令牌失竊,那麼隻要證明衙役之死與我兒無關,不過一些流言蜚語而已,何關性命?”
方海覺得這林翟天真是個實誠人,在京畿辦案可不能講究麵麵俱到,能夠查得七分真相,那就算是好官了。
林翟天懂這個道理嗎?懂。
但他還是要查清彩蝶一案,因為方浩雖然基本上算是安全了,以後也可以出來浪了,可他家的一雙兒女還被那店小二背後的殺手盯著呢!
那殺彩蝶的保不齊就是那群人。
林翟天笑了笑,“雖是如此,但案件還未陳清,無法公之於眾,令公子這些時間還是在府裏待著比較好,否則又被人盯上,那可怎麼好?”
方海對此感慨萬分,“我兒雖然紈絝了些,可卻是個好孩子啊,沒想到會橫遭此禍,說來都是受累於名聲,今後還是要讓我兒謹言慎行才是。”
說到這裏,他突然話題一轉,“林大公子是要趕秋闈考試對吧?正巧我府中準備聘請大儒梁老先生教我兒讀書,不知令郎可願一同來讀書?”
大儒梁老先生?梁浩?十一年的探花郎?
林翟天心下一動,“這……案子還未結清,不太好吧?”
方海是想感謝他幫忙,所以才請了探花郎來幫忙,一邊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可另一邊,卻也是想跟林翟天拉近關係。
林翟天能在短短兩個時辰內揪出開封府內奸,雷厲風行一改求穩作風,大刀闊斧地肅清開封府,堵上了禦史台監那幫人的嘴。
原本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都覺得這個人恐怕到時候查案會左右為難無人可用而且毫無頭緒,畢竟開封府有內奸,那受害者的屍身、案卷都不可信,何從下手呢?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不從受害者身上下手,而是直接從凶手身上找破綻。
當然,也虧得那小二抓得及時。
不過這不能否認林翟天的執行力跟決斷力、隨機應變能力都很強,而且他一步到位,可以說今後的路算是穩了。
方海越想越心驚,對方海來說,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將來十之八九是要跟他分擔左右二相的職務了。
他們之間的交往過深可是大忌諱,那就隻能在兒女身上下手拉近關係,而方海這老狐狸果然撓中了林翟天的小心思。
他笑眯眯道:“無妨無妨,反正明年秋闈時間還早,等此事過後,便叫這兩兄弟一同讀書就是!”
林翟天微微一笑,這方海不愧是東宮左右手,非常的滑頭。
這才幾句話沒到,連他們的兒子都成兄弟了,再說下去,怕不是要當街結拜?
林翟天心下一怵,幹咳道:“大人好意,下官心領,既如此,我便回去問問我兒。”
“好好好,老弟慢走,我相信,錦風一定會答應的。”
林翟天:“……”
林翟天僵笑著離開,回頭將這話說給林錦風,卻見林錦風嘴角一抽,慢吞吞從袖子裏拿出四五個拜帖。
“不止方海,爹你此次大展雄風,想上門跟您套交情的,不在少數。”
“胡鬧,”林翟天瞪眼,手卻很誠實地伸向拜帖,“本官這會兒正忙,哪裏有心思去應付他們……兵部尚書來找我幹什麼?我又不會練兵。”
林錦風隻當沒有發現林翟天臉上那點嘚瑟,慢悠悠道:“方浩一案結了一半,接下來重點轉到了彩蝶之案上了吧?爹你準備怎麼查?”
“還能怎麼查?”林翟天妝模作樣地摸了下自己官袍上的玉,“我是開封府尹,當然是讓衙役去傳喚勾欄院的人來審問了。”
林錦風想了想,這倒很有他爹求穩的風格。
他又道:“聽說那店小二死活不開口,刑部大刑用盡也無濟於事,這份忠心,倒是少見。”
“是少見,”林翟天頓了一下,看著折子的目光忽然抬了起來,“這說明,那幕後指使者若不是跟他關係匪淺,那就是……某種讓人近乎迷信的力量,諸如異教之類。”
青州曾經出過一個異教,那些人崇拜邪神,以傷害身體為獻祭,異教都阻止不了他們的信仰,一度讓林翟天心驚肉跳,好在最後是被他鏟除了。
林錦風微訝,“異教,爹您想得挺寬啊。”
林翟天摸了下下巴上的胡子,“想得寬,才不至於查漏什麼線索。”
異教。
林錦風回到一葉閣,將這話說給洛虢,洛虢一邊感慨林翟天破案神速,一邊又笑著說起一件事來。
“倭寇之中,倒是頗多此流,”洛虢閑懶地閉著眼,“他們信仰那所謂武士道精神,就與苦行者信佛差不多的道理。”
林錦風對倭寇之事很感興趣,忍不住多問了幾句,“聽說倭寇都喜歡將頭發剃一半,不會很難看嗎?”
洛虢睜眼,他正躺在林錦風盤膝的腳邊,一睜眼就能看見那張清俊的臉,頓了頓道:“這麼,自然是比不上你的。”
林錦風白他一眼,繼續道:“爹還說刑部在查青橋爆炸的火藥來源,等爹也查清彩蝶之死,那店小二的身份背景跟薛家底細一出,這案子,應該很快就會完了。”
種種跡象都指向薛家,似乎薛家就應該是罪魁禍首。
可林錦風總覺得,心裏不是很平靜。
洛虢打著酒嗝坐起來,舉杯挑眉,“經此一役,開封勢力必將重新洗牌,令尊韜光養晦,而今厚積薄發,你這書生,接下來想幹什麼?”
“讀書,”林錦風仰頭,“我不喝酒,拿開點。”
洛虢笑了,一飲而盡,“讀書,考狀元,當官,就這些?”
林錦風似笑非笑道:“你還忘了兩件事。”
“哪兩件?”
“一,我妹妹的旌表封賞還沒下來,”林錦風伸出兩根指頭,中指慢慢彎下,嘴角一勾,“二,當然是娶媳婦。”
洛虢:“……”
次日正午,薛宅。
堂屋。
薛青山已經有快八日沒有出門,甭管他在開封之外是什麼德行,在開封之後卻有個翩然君子的名聲。
往日那些攀附權貴或附庸風雅的公子小姐但有宴會,則必然會發帖邀請於他,可自從青橋爆炸案之後,薛家就仿佛成了一個禁止之地。
薛老道入東宮請罪,司琮看似予他賞賜安撫,卻是默認起在家禁足,薛青山曾幻想方海下沉,薛家從此便是吏部侍郎、三品大員之家,可如今,卻在突然之間成了戴罪之身。
一切,都隻是因為一個薛家私生女!
真是放屁,他怎麼不知道薛老道有個勞什子私生女!
“那林錦墨頭的爹是林翟天,林翟天要同方海交好,賤女人,分明就是因為跟方浩勾勾搭搭暗通款曲,為了讓林家立功,故意栽贓我薛家!”
“爹,您怎麼能就這麼坐視不理!您因為去天子麵前陳情!去伸冤!我們薛家跟那林家都是從三品,憑什麼要被他們牽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