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有可能複活嗎?
如果是林錦墨,說不定會懷疑一下。
但齊雲絲不會這麼想,她握著馬鞭,想起左定雙王道上的林府宅院,眼中的溫度就逐漸冷了下去。
她記得,那間宅院原本就是現還沒卸任的開封府尹修的。
現在的開封府尹大概以為自己能夠穩走宰輔之路,所以才買了那麼大的宅子,等著有一天翻修入住,卻沒想到林翟天橫空出世,還買走了他的宅子。
這似乎有些太過巧合了,“這件事必須趕緊告訴洛將軍吧?”白青神情一動,“不對,這事應該算在青橋爆炸案,還是方浩一案?”
前者當然該告訴洛虢,後者是不是該通知開封府?可現在的開封府,還可以信任嗎?
“不,”齊雲絲默了默道,“雖然我沒看見那個人長什麼樣,但做賊心虛,此人多半會派人來監視我幾日看看動靜,倒不如趁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抓住什麼線索。”
齊雲絲抬起頭,嘴角一勾,“爹回來了嗎?”
要找人,當然還是她老爹手底下的斥候管用。
半個時辰後。
齊雲絲來到府裏的演武台,齊家男兒都帶兵戍邊,恐怕要等太子登基、邊關穩定才能趕回來,如今在府裏的,隻有齊老將軍跟齊家老祖母、齊雲絲。
齊老將軍雖然已經半百有餘,卻是老當益壯,滿身橫肉,強壯幹練,每天還都喜歡在演武台練拳給家族的小輩看。
齊雲絲趕過去的時候,齊老將軍正好收功,一群小可憐做鳥獸散去,齊老將軍哼了聲,十分不滿。
“爹啊!”齊雲絲像隻百靈鳥一樣撲過去,眼中帶著幾分崇拜,“剛才那套拳打得真威武!”
齊老將軍穿好外套,聞言動作微頓,一言難盡地看向他,“你這是……又去揍了哪家的紈絝下不了台了?”
“……”齊雲絲無語,“爹啊,女兒哪有這麼暴力。”
“哼。”齊老將軍翻了個白眼,背著手龍行虎步地從他身邊走過去,“惹了禍就知道來叫爹了,沒事不是去纏著你祖母就是往外跑。”
齊雲絲乖巧地堆笑,上前抱住自己父親的手臂,“爹,這次女兒可沒有闖禍,而且,還要立功呢!”
齊老將軍不信,“你不闖禍就是立功了!”
“別啊爹爹,你怎麼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我真的要立功了!”齊雲絲擠眉弄眼道:“爹爹知道青橋爆炸案的受害之人有我的好姐妹林錦墨吧?”
齊老將軍看她一眼,“那女孩兒命挺大,怎麼,你要說的真是正事?”
“嗯嗯嗯!”
“既然是正事,”齊老將軍將信將疑地打量她幾眼,坐在遊廊裏吹風,好整以暇道,“說來聽聽。”
齊雲絲莞爾,就知道他會好奇。
齊老將軍雖然沒有再上戰場了,但心裏卻還藏著熱血呢,不然也不會一大清早就去青橋那邊走動。
齊雲絲從自己去林家說起,齊老將軍的神色就認真起來,聽到齊雲絲一個人去追惡人臉色就變了變,說到銀針的時候,渾身氣勢都變了。
“胡鬧!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一個人去辦!出了事你讓我怎麼跟你祖母交代!”
“所以我才來找爹爹幫忙的嘛,”齊雲絲眨著眼,討巧賣乖,“皇城司那群人哪有爹爹的親兵斥候厲害啊,爹爹,女兒現在說不定就被人盯上了,您可不能袖手不管啊。”
“我怎麼管?我們齊家本來就是朝中中立一派,這番出手,卻是站在誰的立場上?”齊老將軍氣結。
“當然是保護開封平安、守護皇族安全!”齊雲絲正色,“爹你想啊,那可是刺殺太子的刺客!一個已經死了的刺客,是怎麼活下來的?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活下來?”
刺客活下來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刺殺。
隻是上次是刺殺東宮太子,這次卻是刺殺林家兄妹,可誰知道這刺客最終的目的不還是太子司琮?
如今新舊交替,朝政雖說已經握在司琮身上,可帝位還沒有。這半年或一年間,若是皇帝駕崩,太子繼位,必然四方震動,如果有人渾水摸魚危及國體,該當如何?
那會天下大亂的!
齊老將軍皺著眉頭,半晌未說話,盯著齊雲絲手中的馬鞭,“上次刺殺太子的時候,刑部尚書就曾說過,皇城司守衛重重居然還有刺客混進去,皇城司看守不力是其次,春獵場上必然有內應。”
“隻可惜,上次刺殺碰巧被大哥撞破,後來刺客還沒移交刑部就死了。”齊雲絲很遺憾。
後來開封整頓,壓下邪風,這件事才慢慢沒人提及。
可沒人提及,就是說事情還沒有解決,幕後黑手還在開封蠢蠢欲動!
難道,這次方浩的案子,居然能夠太子被行刺一案扯上關係?
春獵場、青橋。
這群人時隔一年再掀風起浪,因此被齊家撞破,一次被林家撞破,如果沒有撞破的話……
方浩牽動方海,方海牽動薛家,如果事情這樣發展,薛家上位……
“聽說方海前日去過薛家,”齊老將軍站起身,搶過馬鞭,瞪了眼齊雲絲,“這兩天你給我在府裏好好待著,爹去方家走動走動,別出去找死,知道嗎?”
齊雲絲笑眯眯地抬起手,“好!”
反正,她爹答應幫忙,這件事就更容易查清楚了。隻是過幾天,還是要想辦法將這件事告訴林錦墨才好。
開封府內部若是不值得信任,那林翟天上任查這件大案,那難度可就登天了啊。
……
臨安城外百裏,悅來客棧。
流通的馬車跟貨船停在漸變,岸上的客棧熱鬧非凡,林翟天帶著一家老小安排入住,正聚在一起用飯。
陳氏伺候著祖母用膳,林翟天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幕,摸著袖子,不緊不慢地走到客棧外,拿出手裏的信,麵色微微沉了下去。
信是林錦風寫的,送到他手裏已經有七日,他卻沒敢給陳氏看。
七日已過,林錦風也沒有再送信過來。
信上說,若是沒有再送信過來,就說明方浩一案有變。
他歎了口氣,天子腳下,京畿之地,這宰輔之路聽著是條康莊大道,但實際上卻是還沒開始走就已經如履薄冰了。
幸而這兄妹兩個腦筋轉得快,拉攏了方海跟關家,可聽信上說現在的開封府裏混亂不堪事事懈怠,怕是線索早就丟了不少,他又不是包拯,以為什麼懸案都能查嗎?
唉。
“前方可是來京赴任的開封府尹林翟天林大人?”正在此時,一匹快馬從前方奔來,氣質沉著的男人腰間還掛著一塊玄黑令牌。
是皇城司令。
林翟天來京述職的時候見過。
兩旁路人聞言驚訝,不約而同地看向樹下的人,卻見林翟天理了理衣裳,大步走向官道,麵上含笑,不惑之年,豐神俊朗。
“正是!”
駿馬極勒,皇城司小吏在馬還沒站穩的時候就翻下馬匹,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流著熱汗道:“下官皇城司司員,奉太子殿下之命,來接林大人入京,為林大人詳述開封之變,請大人鎮定細聽。”
開封之變?
這四個字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詞。
林翟天嘴角一抽,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好像突然加重了好幾重,“……請暢所欲言。”
他扛得住!
但過了片刻,事實證明,他恐怕有點扛不住。
“什麼,開封青橋被炸了!”
“什麼?我女兒肋骨斷了?!”
“什麼!我家還被皇城司圍起來了?!!”
“什麼!!皇上還把給我女兒的旌表給收回去了?!!!”
皇城司小吏擦了下額頭的口水,看著胸口劇烈起伏的林翟天,打心底裏為這位萬眾期待的開封知府鞠把熱淚。
“這個咳、大人冷靜點,皇上也不是收回去,”皇城司小吏悻悻道,“太子爺說了,這是皇上覺得林小姐立了大功,等此案一完再加倍賞賜,林小姐若是癱瘓了,保不齊能封個郡主呢。”
林翟天麵目猙獰,氣得眼前一黑。
這說的是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