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逸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皇帝居然這麼直接問了出來。
他微微斂眸,有些遲疑道:“是我一廂情願,她並沒有答應。”
“哦?”老皇帝挑眉,還挺拿喬?“朕聽說,此女原跟方伯爵世子有過婚約,為人跋扈蠻橫,雖被稱為俠女,不似大家閨秀,可是真的?”
洛塵逸眉間微蹙,半晌才道:“父皇,她跟一般的大家小姐不同。”
“哪裏不同?”
“她……”洛塵逸認真道:“她聰明機靈、自強不息、頗有才氣,不過是年紀輕輕性格直爽,怎麼能說是跋扈蠻橫?”
洛塵逸非常不認同這句話,“而且她並不想別的女子那樣,為權勢聲名所好,她會算術、懂作畫,俠肝義膽心胸開闊,她跟別人都不一樣!”
老皇帝笑了,“朕這麼多年,聽別人誇人家女孩子不是溫柔善良就是賢良淑德,到了你這裏,就是俠肝義膽心胸開闊。哈,若不是朕知道她是個女子,還以為你說的是個男人。”
洛塵逸啞然,臉紅道:“俠肝義膽自然就善良賢德,京中其它女子雖好,隻是過於拘禮,說話時總要循規蹈矩謹言慎行,她心中自有一杆善惡是非的秤,即便偶爾言行失當,也隻是不拘小節,真性情罷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喜歡一個人,自然當人家的言行失當是不拘小節,若是不喜歡,即便人家俯首帖耳也會覺得厭煩虛偽。
小年輕的衝動罷了。
老皇帝見得多了,也沒說破,“這樣的女子,開封的確少有。聽齊家姑娘和七公主對她都頗為喜愛,齊雲絲這丫頭,直爽大方,小七也是性情得很,既然你們都說她好,那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
對對對!
洛塵逸連點了三個頭。
老皇帝沉吟片刻,站起身,背過手,“……朕知道了,你去同鄭太妃說說話吧,想必她也等你許久。”
洛塵逸鬆口氣,“是,父皇。”
相比起跟老皇帝相處,鄭太妃那裏才最讓他感到愜意。
待人退去,老皇帝袖手來到窗邊,凝望皇宮重樓迭起的亭閣,許久,忽地冷道:“在九元堂待了一夜,那董回春也不知道給他瞧瞧,他這三皇子怎麼當的!伺候他的人朕看都是一群睜眼瞎。”
太監愣了一下,“陛下息怒,許是九元堂中太過混亂,一時未曾有人注意到殿下,也無可知。”
“皇子染血,縱然沒有受傷,也該叫人伺候梳洗,”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打發兩個人去內務府選十匹嘉州貢緞,差兩個人送過去,人就不用回來了,留在他身邊伺候吧。”
太監心下一動,忙低頭道:“是,皇上。”
派人過去……這是要監視的意思?
“讓過去的人好好伺候,”老皇帝又道,“二十好幾的人,身邊連個侍妾都沒有,也難怪把那林家姑娘看得天上有地下無。”
太監瞬間明了,老皇帝怕是並不滿意那個林家小姐,雖說是才發了旌表的女義士,可這姑娘在青州幹的那些事,也的確不像個事。
比如推妹妹入水之類的。
所以,陛下這是突然發了慈父之心?三殿下今兒誤打誤撞,莫不是又要重得恩寵了?!
太監暗自心驚,都能猜到各方驚疑的反應了。他轉頭就去內務府選了兩個漂亮的秀女,並上好貢緞,以安撫之名,都送去了洛府。
林錦墨並不知洛塵逸身邊快多出兩個女人,這會兒正在府裏同幾個小姐妹分析案情呢。
齊雲絲概是仔細打聽過青橋混戰,一進門看見林錦墨窩在躺椅上眼珠子亂動,立刻就笑了。
“肋骨斷了都能活下來,外麵人說你是女中豪傑,這話果然不假,上天都不舍得收了你!”
“女中豪傑?”洛桑搖頭,“那你消息可晚了,我出門的時候,人家都說林家姑娘是天上下凡的女將軍,跟亂賊血戰一番,大殺四方,身體都被砍成兩段了居然還能爬起來又一戰。”
林錦墨:“……”
這特麼也太誇張了吧?!
關雎不像她們那樣輕鬆,這兩人都是聽了外麵的傳言,可她卻是真真切切打太子那兒聽說了當時戰況的慘烈,擔心得不得了。
“妹妹!”關雎坐在她身邊,看她臉上麵無血色,眼淚都快下來了。
林錦墨悻悻道:“沒事,我沒事,表姐別這樣,我真沒事,過一個月我就能跑能跳了!”
蘇嫣然提醒她,“是三個月,不是一個月。”
“……”關雎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哈哈哈,”齊雲絲大笑,“你這般好動,如今要在府裏躺三個月,有你受得了!”
林錦墨無語至極,連忙轉移話題,“表姐在東宮過得怎麼樣?太子妃對你可好?”
洛桑失笑,俏皮地揪著頭發,“正常人不是該問太子對她好不好嗎?你怎麼問太子妃?”
“太子日理萬機,哪有心思時時刻刻都在後院,跟表姐相處最多的可是後麵那群女人。”林錦墨覺得她們才是最可怕的。
“我再怎麼也過得比你好!”關雎知道她的心意,卻無奈道:“你不必擔心,我是應付得過來的,倒是你,可知現在有多危險?”
這個話題一開,就連齊雲絲都笑不出來了。
她沉下臉來,輕歎道:“父親昨日去青橋走過,連他都說當時情況危急,對方分明是要置你們於死地!你們到底知道了什麼?”
“我哪裏知道什麼?知道最多的那個已經死了,”林錦墨看向蘇嫣然,“恐怕嫣然知道得都比我多。”
蘇嫣然苦笑,見眾人看向自己,微微緊張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我不過就是讓人請那姑娘上船說話,也才說了沒兩句,那船外熙熙攘攘的,不知從哪裏就衝出幾個殺手……”
“嫣然姑娘僥幸存活,你卻差點死了,”關雎微覺不對,“我聽太子說,那些人是分成了兩撥,一撥追殺她們,一撥還在青橋埋伏你,早有準備,你知道什麼?”
林錦墨攤手,“我就隻是知道那個女孩是薛家的私生女而已。”
洛桑目光一轉,放在了林錦墨身上,“從哪兒知道的?”
林錦墨麵不改色道:“就是在路上聽見的嘛,她跟人說話,我不就……”
“跟誰?”關雎忽地打斷她。
林錦墨一愣。
洛桑沒好氣道:“難怪你被追殺呢!你說是聽見她跟人說話,那肯定就是跟她傳遞消息的人啊!說不定就是敵人的親信、甚至本尊?”
“啊!”蘇嫣然也突然反應過來了,“如果對方為了殺那個女子都不惜鬧得這麼大,那跟她傳遞消息的那個人身份肯定也不會簡單!否則很容易走漏消息,所以他們才會派人來殺你!”
眾女目光灼灼,齊刷刷地看向她,“那個人是誰?”
林錦墨滿頭冷汗。
糟了,她就是隨便編造了一個理由而已,哪裏想到還有後續?!
“這……”林錦墨甕聲甕氣道,“我沒看清,估摸著,是個人吧。”
眾女:“……”不然能是畜生說話嗎?
林錦墨也察覺到她們眼中的鄙夷,心虛道:“我哪知道對方是那麼重要的人物啊,要不是我哥分析出那女子另有圖謀,我根本不會在意她。”
提到這個蘇嫣然就心有餘悸,同時又覺得奇怪,“這麼說,你其實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人到底是誰?”
“但是敵人卻認為你知道,或者至少認為,你看見過,”關雎眼波微動,“但是,聽你說來,你是下令那私生女去采買,又不是說她心懷不軌把人趕出去的,按理說他們應該不會想到你有問題才對,為什麼……”
“除非對方知道你發現了那女子不對,而消息被提早泄露了出去。”
洛桑斬釘截鐵,十分篤定。
眾人一默,林錦墨目光微變,“可這件事,我隻跟哥哥說過,而且還是昨天臨時說的。”
所以府裏是不可能泄露消息的,那就隻有外麵的人。
眾人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向蘇嫣然。
蘇嫣然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