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尹?”
洛塵逸怔然,臉色逐漸認真了起來。
劍二知道開封府尹在本朝的特殊,但他所想的卻不是林翟天在這個位置上能做多久,是否可以繼續登高,而是……
“開封府尹太過引人注目了,隻怕林家一去京都就會被各方盯著,到時候公子要想和林二小姐明著接觸,嘖,更加難如登天了啊。”
洛塵逸腦中的思緒都被他一句話打亂了,竟還下意識的走神點了點頭,隨後才突然反應過來,“……閉嘴。”
劍二很無辜,“公子,我又沒說錯,您可是和二小姐已經簽好了契約,這鋪麵開起來後,您不跟她接觸嗎?”
“……”洛塵逸危險地盯了他一眼,“說得也是,不如我將你放在青州幫我打理產業如何?”
劍二瞬間不說話了,眼觀鼻鼻觀心,僵若木雕。
洛塵逸沉口氣,起身站在窗邊,默了許久,忽地開口,“開封府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的,林大人沉穩有成卻銳氣不足,入京必擇後盾而立。”
這個人,十之八九必是太子,劍二猜測。
林翟天原本跟伯爵侯府結親,伯爵侯府便是太子一黨,可如今林翟天跟伯爵侯府撕破臉麵,太子重實務,比起奉養一個無所事事的鍾國侯和世子,倒不如納入一個可以辦實事的開封府尹。
如此這般,林家的危機倒是解了。
這一點想必伯爵侯府也甚為明白,所以現在伯爵侯府一定慌了,不是開始阻止林翟天入京,就是開始想要拉回原先的“親家公”。
當然前者的可行性顯然大於後者。
但若是太子突然腦抽選擇伯爵侯府,那林家就危險了。除非林家能選擇一個對立之人,或者攀上一個中立之臣,比如那天出現的齊家……
怎麼可能呢,劍二自己都覺得好笑,齊家中立,這次與伯爵侯府相親保不齊早就決定了隻是應付一下而已,又怎麼會招惹林家這個麻煩。
至於攀附對立且足以跟太子爭鋒之人,倒是可以用聯姻之法……
劍二目光微動,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倏地,洛塵逸開口道:“讓人去城外守著,有快馬出城,想辦法攔下。”
“啊?”劍二微愣,“為什麼?”
洛塵逸幽幽看他一眼,“你覺得,伯爵侯府會毫無動作嗎?”
劍二神色一肅,“我明白了,”他頓了頓,又忍不住去問,“公子為何要這麼幫助林家?”
“齊齊還在林家,”洛塵逸如是道,“如今既有了這道聖旨,便是入了天子和太子眼中。他們若能去京都,一家安全自保,否則伯爵侯府必定怕他們東山再起,會不擇手段斬草除根。”
“林家並未做錯什麼,我總不能讓伯爵侯府斷了他們唯一的生路。”洛塵逸一臉的理所當然。
劍二卻不以為然,心道京畿之地權貴之間相互碾壓之事皆是尋常,也不是沒人吃虧受難,但卻不曾見你插手不是?
洛塵逸大約猜中了他的想法,輕描淡寫地又加了一句,“這裏是青州,天高皇帝遠,做手腳當然簡單。京畿之地人言可畏,我行事自當更加謹慎。”
劍二不失禮貌地笑了一下,“公子何必解釋,屬下又沒有追問什麼。”倒顯得欲蓋彌彰似的。
洛塵逸:“……出去。”
“好嘞!”
傳令官在府裏經過一番熱情招待,不過半日就要回京複命。
原也不必這麼著急,但聽說了林家的事情,傳令官想賣林翟天一個人情,便不容休息就開始上路。
自然,出了青州之後是否還是這麼急切,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伯爵侯府也果如洛塵逸意料之中一樣,私下派人去京城打聽情況、欲聯絡京中之人彈劾林翟天,這人自然是讓劍二給拿下了。
“帶走,”劍二目光冷厲,“上次買凶傷人擾了公子的清淨,公子就放了你伯爵侯府一馬,如今又敢對林家出手,好大的膽子!”
那人被壓在地上,十分不服,“我家侯爺對付林家,關你家公子何事!”
劍二笑了,“沒事,就不能揍你了?”
那人:“?”靠,這是什麼歪理?
劍二可不管那人的想法,招手便叫人一頓拳腳伺候,而後打暈了直接丟到一條船上。
船入河中,不至兩刻間,船體漏水,帶著人一起沉入河心。
“回吧,”直至河麵再無波瀾,劍二方才轉身,麵上毫無嬉笑之意,異常的殘冷無情,“找人給林大人送封信。”
這算是公子給林翟天入京之前替林家做的最後一件事——叫林翟天知道,自那聖旨入府開始,他林翟天就再也不得“穩”了。
另一邊,林翟天送走了傳令官,在正堂內直呆坐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仿佛才終於認清了現實,看向身邊的夫人和兒女,“我升官了,沒做夢吧?”
陳氏哭笑不得,“怎麼還傻著呢?看看你手裏是什麼?”
林翟天低頭,卻是一道攤開的黃色聖旨,“開封府尹權知府”幾個字端正澄明,確是不可能認錯的。
林錦墨歎了口氣,她也終於認清了現實。
她現在不僅不能替洛塵逸打理鋪麵,恐怕將來還需要洛塵逸找人幫她打理鋪麵,那鋪麵還本來就是洛塵逸的,她算是低價買了下來,附以人工看賬小管家、兼設計師一職。
誰想,現在小管家一職沒了,她就隻是個設計師。
還是個遠程設計師。
要是能把彙金樓搬到京都就好了,林錦墨苦笑,不然這店開得再紅火,自己什麼也沒幹,不過就是給設計圖,她總有種在給洛塵逸打工的感覺。
“你歎什麼氣?”她的反應與眾不同,林錦風很難不注意。
林錦墨抬頭,所有人都在盯著她。
她後背一僵,嗬嗬嗬地笑了起來,“我就是高興,高興。”
“高興你還歎氣?”陳氏也很驚訝。
林錦墨腦筋一轉,“因為我們在青州住了這麼久啊,我本以為以後都要在青州終老一生,不曾想竟還有機會去京都看一看,我驚喜之下,又覺得惋惜而已。”
陳氏今兒心情大好,脫口而出道:“這有什麼,時間還早呢。”
明年開春才北上赴任,掐指算來,還得度過一個冬季。
林翟天這會兒也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將聖旨激動地收好,站起來來回走動,“雖說還早,但卻要提前準備……得先讓人去京都置辦宅院,還得給一些同僚書信,對了對了,我還要寫封折子謝主隆恩!”
“快快快,現在就備筆墨!”說做就做,林翟天當即就要動筆。
林錦風靜靜看了他一眼,卻道:“父親,兒子以為,你現在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翟天興衝衝,“什麼事能有向陛下謝恩重要!”
“伯爵侯府必定不會讓我們平安入京。”林錦風歎氣,索性直言了。
堂中氣氛豁然一便,秋風激得眾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林錦墨目光微變,“伯爵侯府……現在在幹什麼呢?開封府尹是個很重要的官吧?京城裏會不會有人給我們找麻煩?”
被升官衝昏了頭腦的林翟天就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涼水,愣住了。
陳氏也變了臉色,“老爺,我看最近還是讓娘和王嬤嬤回府住得好。”
林翟天臉上陰晴不定,緩緩地走了回去。
正此時,門口忽走進一人,“老爺,外麵有人替一位姓洛的公子送了封信過來。”
洛公子,洛塵逸。
心下咯噔一聲,林翟天取過信來。陳氏好奇地湊過去同看,自開頭起,臉色便是一白。
“嘶……”陳氏倒吸口涼氣。
林錦墨也很好奇,拿過信同林錦風一起看,才看三行,兩人便臉色發綠,對視一眼,殺人的心都有了。
林翟天更是驀地暴怒,怒拳捶案,臉色扭曲,恨得咬牙!
哐啷一響,聲若驚雷,駭人耳目。
這封信,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