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之全都明白了。
那個死掉的人非但跟段家沒有一點關係,跟喬家也可以說得上是毫無關係。這樣看來他隻不過是一個替死鬼罷了,是喬家為了對付段家,而隨便在外麵找的一個人。
喬家會這麼做,大概也隻是想著反正外麵這些流民無親無故的,就算突然消失了那麼一個,肯定也不會有人發現。就悄悄把他安插在段家的工廠裏麵,然後再暗中殺死他,造成他是被段家的人打死的假象,就可以成功的把罪名丟給段家。
顧衡之臉色很差,他自己就連沒有幫到這些人都會經常感到愧疚,會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煩惱。可喬家的人竟然可以為了一己私欲,而而害死他人,還是這種本來就很可憐的人。在喬家人的眼裏,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他們的身世不是值得同情的,而是會被拿來利用,成為他們報複別人的墊腳石。
難道他們就不會覺得愧疚嗎?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別人的生命踩到腳底下,不怕栽跟頭嗎?
“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帶你去找你的同伴。”顧衡之黑著臉對那個人說道。
那人先是露出欣喜的神色,很快眼神就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這種身份,進不了城門,我試過的,沒用……”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管的比較嚴,所以城門看守的人都比之前要嚴的多。若是以前的話,還有混進去的可能,現在就連混都不好混。
如果可以進去的話,他也不會等到現在還沒有去找他的同伴,而是隻能在城門外麵,毫無辦法。
他曾經為了找他的同伴,想過各種各樣的辦法從城門混進去,可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可是不從城門進的話,又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進去。
“沒關係,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然後我想辦法帶著你進去就可以了。”顧衡之說道,雖然他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把這個人給弄進去,可他畢竟認識的人要多一些,肯定辦法也會更多一點。
而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本身就是城門裏麵的人,而這個人不一樣。顧衡之對這種事實,此時又慶幸,又有點無奈。
談話中,顧衡之知道了這個人叫阿南,而死掉的那個叫阿中。這顯然不是他們兩個的真名字,這一點顧衡之可以猜得到,就算是他遭遇了這種事,麵對一個突然站出來說要幫助的人,肯定也不敢完全相信。
已經上過一次當受過一次騙人,而且得到了這麼深刻的教訓之後再要輕易的相信別人,那可能還是教訓沒給夠。
顧衡之把阿南從難民街上給帶走的時候,其他難民幾乎都沒有什麼反應,隻是麻木的看向他們那邊。不過也有期待的,似乎是想知道這個人會不會跟之前那個一樣,再也回不來。
顧衡之最後還是把阿南帶進城了,帶到了李雪燕的家裏。
“對於你同伴的事情,我們深感抱歉。”李雪燕的語氣平淡得就好像她感到抱歉的事情不是誰死了而僅僅是店裏的飯菜上慢了一樣。
阿南看了李雪燕一眼,沒有說話。目前為止,城門裏麵的人,他稍微信任一點的也就隻有顧衡之罷了。
李雪燕若是表現得稍微悲痛一點還好,她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著實讓阿南感到不悅。
“喂喂,對她客氣一點好不好?”顧衡之無奈道,“如果不是這位李老板調查這件事,你的同伴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
“啊?”阿南有點兒吃驚,他本來以為顧衡之隻是一時興起,沒有想到城門裏麵竟然也真的有人調查他同班的死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態度就太差了,想到這裏,阿南趕忙道歉。
“別別,不用了。”李雪燕阻止了他。
阿南以為李雪燕是因為他之前的態度而生氣,道歉道得更加誠懇了。
“你真的不用道歉,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會這樣做也並不是為了你,而是有別的目的。對你同伴的死,說句難聽的,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說到底也隻是跟我沒有關係的人,你對我的態度不滿也好,生氣也好,都請隨意。”
被李雪燕這樣說,阿南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確實,他開始是在生氣的,可李雪燕的話似乎也很有道理,又讓他覺得好像又不應該生氣。
“行了行了,我們在這裏是說正事的,別生氣啊道歉啊,這些都是沒意義的事兒。”顧衡之打著圓場,他比起這裏其他人,算是最了解阿南的。
這個人就是很別扭,而且喜歡以自我為中心,要就這麼由著他去的話,今天的談話還要不要繼續了?
“那這樣吧,你先來說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比如你的同伴比較明顯的外貌特征,以及那天把他帶走的是什麼樣的人,能想起來多少就說多少,越多越好。”李雪燕說道,她得完全確定死掉的那個人就是阿南口中的阿中才行。
阿南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後開口了,“他個子不算高,眉毛很濃,臉上的痣有點多。”
李雪燕回憶了一下,這幾個特點確實跟那天偷回來的屍體比較吻合。再加上死亡的時間和原因,他們說的應該就是同一個人了。
“那天來把我們帶走的是一個下人模樣的人,穿著打扮卻並不算特別差,應該不是最底層的那種,但肯定也不是什麼有錢人。阿中比我看起來稍微弱一點兒,所以我當時就很奇怪他為什麼隻帶走他一個人。”
李雪燕問道:“他當時有告訴你們帶你們過去是要做什麼嗎?還是說就說給你們找事做就把人給帶走了?”
阿南道:“我問過,他就說府裏缺人幹活,聽說外麵的人很多就來碰碰運氣。我說那就讓我們一起進去,那人卻說隻缺一個人,阿中就說先進去幫我看看情況可以的話到時候跟他們說說情再讓我一起進去。”
李雪燕心道,隻缺一個人怎麼想都不正常吧。而且放著看起來更強壯一點的阿南不去選,偏偏選瘦弱的阿中?這也太可疑了。
“後來你就一直等著阿中回來?”
“也不全在等,我想進城門去找阿中,但他們不讓我進去,我說我朋友在裏麵他們也不相信,就一直把我堵在外麵。”阿南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滿是無奈,不用他說出來,他們都能感受到他那個時候有多絕望。
“相不相信你也不知道,他們隻是不想讓你進來罷了。不過這件事呢你也不用抱太大的怨氣,大家都不容易。你們的家被破壞了是很可憐沒錯,但誰也不想冒著危險去接濟別人,大家都是人,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活菩薩的。”李雪燕說道。
阿南語塞了片刻,點了點頭,他明白了。其實早在開始被顧衡之教訓的時候,他就已經懂了這個道理。最開始他家破人亡逃到這裏的時候,一心想著會被人救助,會得到他該有的補償。
結果處處碰壁,不光得不到幫助,就連一路一起過來的同伴也沒了,這讓阿南如何能不憤怒?
但今天他懂了,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不管是自己造成的還是別人造成的。而且並不是所有的不幸者都能得到幫助,回歸以前的生活。得到幸福的終究隻是少數,他們要做的是自己去尋找,也不是一味等著好運的降臨。
阿南仔細回憶了當初的景象,基本上把每個細節都跟李雪燕他們說清楚了。他非常希望李雪燕他們能把殺人的真凶和真相找出來,還阿中一個公道。但阿南也明白了,那並不是李雪燕他們該做的事情。
不管李雪燕能把事情的真相還原到哪一步,他都不應該有任何抱怨,而應該心存感激。
畢竟沒有誰規定李雪燕必須幫助他,哪怕最後不能成功,但別人把能做到的事情做到了最好,又憑什麼去抱怨呢?
根據阿南說的,李雪燕他們開始著手尋找起來他口中那個出了城門把阿中帶回去的那個人,沒多久就有了答案。
那個人果然就是喬家的下人,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了。大概是喬家老爺怕事情敗露,在他做完那件事之後,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回去養老了。李雪燕一行人找過去的時候,那個人正在自己家裏,看起來還挺開心。
“你就是鄭大山嗎?”李雪燕看到了那個阿南口中描述的那個人,便直截了當的問道。
鄭大山這個名字是李雪燕打聽出來的,應該不會出錯。
果然,那人聽了李雪燕的話之後,身體明顯僵了片刻,似乎在害怕什麼。然後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不是,你們找錯人了。”
李雪燕覺得,這樣拙劣的謊話,她都不好意思拆穿了。
可是不好意思也得拆穿。
“那你叫什麼?”李雪燕立馬問道。
“我叫,我叫鄭小山!”那人結巴了一下又隨口扯謊。
“……這樣的話看來你跟鄭大山是兄弟了,麻煩你把他叫過來一下好嗎?”李雪燕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以這個人的撒謊水平,當時是怎麼騙得阿中跟他一起走的?說的謊一下就被揭穿也就算了,臨時想個名字都沒有更多的字眼了嗎?
就算給自己取小名都沒有取這麼接近真名的吧?
鄭大山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毫無可信度,但是他也不想跟李雪燕爭論什麼。他清楚自己再這麼下去肯定多說多錯,所以鄭大山隻想趕緊離麵前的幾個人遠一點。
“我不認識什麼鄭大山,說你們找錯了就是找錯了,還是趕緊回去吧!”他說完之後就準備進屋關門,剛轉過身就被收到李雪燕示意的段雲飛和顧衡之截住了。
他們兩個一人抓著鄭大山一隻胳膊,就這麼把他固定在了他的家門口。
“我覺得你還是配合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