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言淺笑著望著懷裏甜睡著的人兒,他一夜沒睡,這是第一次,他可以這麼近的看著她,他舍不得閉眼。
天漸漸放明,他伸出手輕輕觸著她的臉兒,那柔嫩的觸感讓他感到心滿意足。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赫連公子,族長請您過去一同用餐。”
赫連言看了看懷中的人,不舍得喚醒她,便輕輕起了身,給她蓋好被子,低頭理了理她稍稍有些淩亂的發絲,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他極快的整理衣衫,穿好衣服,把床榻帷帳放下,邁步過去開了門,門前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下人,許是族長身邊伺候的。那下人見赫連言出來,恭敬的躬了躬身子,“赫連公子,奴已備好了清水,伺候您梳洗,族長在等著您。”
赫連言點點頭,側了側身子,讓他和後麵端著清水的丫鬟進門,他低聲囑咐,“小點聲。”
下人愣了一下,隨即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他不著痕跡的看了一樣那被遮住的床榻,低頭嘴角劃過一抹曖昧的笑意。
待赫連言收拾好,他們便退出了了,赫連言最後走的,他輕輕的對上門,這才回身轉頭朝那下人道,“帶路吧。”
下人點頭,在前麵領路。
不一會兒,彎彎繞繞的就到了族長的院子,那下人低頭道,“赫連公子,族長在裏麵,請吧。”
族長的院子很是雅致,比起白夷族任何院子都來得精致,赫連言一邊走一邊打量,不多會兒,便瞧見族長坐在院中亭子裏。他瞧見赫連言,笑著招招手。
赫連言大步走過去,“族長等待多時了吧,晚輩真是失禮。”
“哎,哪的話,老夫我起早起慣了,這不就令人去喚你了嗎。來,快坐下吧,嚐嚐我這院子的小點。”
待赫連言在族長對麵坐下,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菜,看起來很是精致可口,他抬頭朝族長看去。
族長率先拿起筷子,道,“先吃吧,吃完再說,我知道你這次帶著你爺爺的信來定是有事,不急,能幫的老夫一定幫。”
赫連言笑了下,點點頭。
待兩人放下筷子,隨即便有下人過來撤桌,而後換上茶盤。族長親自洗茶,泡茶,動作行雲流水,赫連言不禁道,“族長是個愛茶之人啊,看得出對此道頗有研究。”
族長聞之,哈哈大笑,“你小子不用跟我拍馬屁,嚐嚐看,這可是老夫最珍貴的茶葉。”
赫連言隻覺眼前茶杯,香氣繚繞,清香撲鼻,讚歎道,“果然是好茶,族長,晚輩可沒有怕馬匹,晚輩是實話實說。”
縱是族長這般人物,也是喜歡聽恭維話的,更何況赫連言的神色非常之認真,族長的心情那是大好,直接道,“說吧,這次來有什麼需要老夫幫忙的?”
赫連言沉思了一下,緩慢道,“不知,族長可否割愛一些枯草給晚輩。”
這話剛說完,族長麵前的杯子就應聲倒了,茶水鋪滿桌麵,赫連言有些不解的看著他,族長的臉色已然冷硬。
“族長,是不是晚輩……”他慢慢試探道。
族長沒說話,很久才平複情緒,在看向赫連言時,神色認真嚴肅,道,“你要枯草作甚?”
赫連言沒想隱瞞,自知隱瞞也隱瞞不過去,還顯得沒有誠意,便實話實說道,“救人,是位叫明瑤的姑娘。”
“她是不是中了奪命蠱?”
赫連言點點頭,族長見他誠實,便也微微緩了臉色,不過還是有些冷沉的道,“你見過苗芸了?”
苗芸?赫連言眉頭一皺,難道族長說的是芸娘?“我見過一個叫芸娘的人,不過晚輩不知道她是不是您口中的苗芸。”
族長冷哼了一聲,“就是她,是她讓你們來尋枯草的?”
赫連言點點頭,即便看出來族長極其討厭,或者說是憎恨芸娘這個女子,他也不能隱瞞,族長的眼睛利著呢。
“你還是回去吧,這個忙老夫幫不了。”族長顯得很是冷情,別著臉,不去看赫連言。
赫連言自然是不能輕言放棄的,於是他道,“族長,這位明瑤姑娘就是芸娘害的,如今我們是為了救她,才會來白夷族一試。”
族長聽了他的話,許久,才慢慢轉頭,問道,“這明瑤對你很重要?”
赫連言一頓,最終點點頭,明瑤對漣漪來說,是重要的,所以他也會覺得重要,於是他道,“還懇請族長幫忙。”
那族長冷冷道,“你可知那芸娘什麼人?她是我白夷族的叛徒,當年偷帶走了奪命蠱,如今我又怎會把枯草給你呢。”
叛徒?那這下事態嚴重了,赫連言無聲的沉默,聽著族長繼續道,“當然這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老夫給你枯草救人,但之後你要把苗芸交到白夷族來。”
赫連言聞言,像在思慮,族長也不催他,赫連言是覺得芸娘這人無關重要,但好像,漣漪對她很有興趣。
時間長了,族長還是不耐煩了,“怎麼?不樂意?那就算了。”
“族長,等一下,可否容晚輩考慮一下。”
族長回過身,冷冷哼了一聲,口氣不是太好,道,“看在你是那老頭子孫子的份上,我給你時間,但不要太久了,老夫可等不得。”
赫連言點頭,謝過後,便離開了。
族長見他走了,歎了一口氣,神色間有些滄桑,也有些恨意,許是因為這個叫苗芸的女人吧。
赫連言回去的時候,漣漪已經醒了,不過卻不在他的房裏。他轉而邁步去隔壁,敲了敲門,果然漣漪在裏麵,隻聽她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漣漪放下手中的書卷,一抬頭看見赫連言,想起自己在他懷中睡了一夜,還睡的那麼安穩,她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你來作甚?”她淡淡的問道。
赫連言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走過去,認真的把剛才發生的事與漣漪說了。但他沒料到的是,漣漪沒在意族長的要求,反而是問他,“你說,她叫苗芸?”
赫連言點點頭,“怎麼了?”
“苗,她姓苗,苗芸……”漣漪若有所思。
赫連言也突然想起漣漪的娘親便是苗族的族長,苗姓隻有苗族的人才有,那麼,那芸娘是苗族的人?可若是苗族的人,漣漪沒道理不知道啊,她從小便是從苗族出生的。“族長還說,苗芸是白夷族的叛徒。”
漣漪看向他,叛徒?這個苗芸身上的秘密還真是挺多的,不過,“既然她是白夷族的叛徒,那麼最後把她交給白夷族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赫連言愣了下,雖然覺得不應該,但還是道,“這樣會不會有點,過河拆橋了?”
漣漪聞言,瞥他一眼,“想不到你還是光明正大的有情有義的正人君子。”
他苦笑了一下,“漣漪,我不是……”他隻不過是不想漣漪背上忘恩負義的名頭,不過,那芸娘也算不上什麼好人物,不然也不可能去害明瑤,說來她救明瑤也是應該的。
漣漪懶得與他糾纏,“好了,你去答應族長吧,目前眼下救明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赫連言笑了,他其實知道,漣漪雖然看起來冷清寡意,可是她的心腸是軟的。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她瞪了他一眼,故作鎮定的捧起書卷繼續看著,卻看不進心去了。直到赫連言無奈的走出去,她才放下書卷,有些出神。
傍晚,留客院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漣漪冷淡的看著不時朝赫連言拋著媚眼的春姐。
“春姑娘,前來有什麼要事嗎?”赫連言一直是淡漠有禮的,可春姐卻不同,她的眼中有著另樣心思。
春姐嬌柔的道,“奴家是來幫公子的。”
“哦?”
春姐摸了摸胸前的碎發,笑的輕浮,“公子不知道吧,整個白夷族的枯草可都是由奴家保管著的。”
赫連言無動於衷,淡淡道,“那又如何?”
“族長是絕不會同意給你的,所以你若是誠心誠意,奴家說不定會幫你哦。”
低著頭的漣漪輕諷的勾了下嘴角,顯然這笨女人,還不知道赫連言已經與族長達成了協議,隻不過就是還沒派人去她那取而已。
赫連言亦是有些嘲諷的一笑,“不勞春姑娘費心了,請回吧。”
春姐一愣,麵上浮上一絲不悅,她哼了一聲,傲然的道,“遲早你還得來找我。”說完,怒氣衝衝的轉身走了。
赫連言扶額,有些煩躁,漣漪卻是打趣道,“有美人如玉的倒貼過來,你還苦著個臉,真是不知趣。”
他突然走到她麵前,她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他定定道,“漣漪,別的女人再是投懷送抱,我也不要,你以後別再這樣了。”她非但不吃醋,而且還幸災樂禍的,她的反應讓他很受傷。
漣漪咬著唇,眼裏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輕恩了一聲,算答應他了。
他這才放開她,道,“等拿了枯草,我們趕緊離開。”
她輕笑,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取悅。他顯然有別剛才的煩悶,拉著漣漪走到窗邊,打開窗子,環著她看向窗外,剛剛微弱的光亮儼然被夜色取代,天空中掛著一輪滿月,他在她耳邊輕語,“漪兒,今兒是十五月圓之夜。”一晃眼,距離那濃情蜜意的新年已過去半月,他感歎著,與漣漪在一起的時日,總如白駒過隙,太快。
月圓之夜?漣漪抬頭看著,忽然就有些難過,月圓啊,這樣的日子,漣清總會念著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赫連言望著她,“漪兒,我們不會有悲離的,對吧?”
漣漪一怔,這才知道,原來剛剛自己把那句詩念了出來。他剛剛的話,那樣小心的確認,她卻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隻道,“此事古難全。”她沒有說出下一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樣美好的期待,她不能應給赫連言。
聽到她的難全,他黯然了,忽然就想斥責自己沒事帶她看什麼滿月,於是他一把關上窗子,對上她不解的眸。“我們不看了,早點休息。”
被他拉著離開窗前,漣漪有些心疼,心疼他孩子般的稚氣,他以為不看了就可以當她沒說過那些話嗎?唉,罷了,終究是不願傷他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