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漣家的路途中,路過一茶肆,那邊小二大聲嚷嚷著,怒視著一臉無辜的男子。“你不帶錢,你來喝什麼茶?”
男子麵上有些潮紅,解釋道,“我是渴了才會來喝茶,至於銀子,我出門急沒帶多少,花光了。”
“花光了你還敢來喝茶,看你人模狗樣的,原來是個窮鬼。”那小二上下打量男子,衣物質料都不錯,想必是不知世事的哪家公子少爺。於是他緩了緩語氣,“你是哪位府上的?我可以去取來你的茶錢。”
“廖州赫連府,”他道。
小二驚叫,“廖州?赫連府?”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你騙鬼呢,赫連家乃天下首富,怎麼可能連茶錢都掏不出來。我看你也就是窮酸一戶出來的讀書人,沒錢就別來喝茶。”
男子卻沒有一點被侮辱的自覺,反而好聲好氣道,“我的確是赫連家的人,我叫赫連玉,你若不信,可派人去府上核實確認。”
小二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傻子,為了一杯茶錢跑去廖州確認你的鬼身份,總之,你趕緊想辦法拿出茶錢,盡快走人。”
赫連玉困惱的摸摸下巴,“我身上沒錢,要不你等我去找我大哥要來錢給你?”
“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去不回了?”
赫連玉皺眉,神色不悅,“你以為我會逃你這杯茶錢?不過一杯茶而已。”他想了想又道,“就是阿,店家,不過一杯茶,你何苦跟我計較半天,就當做好事了不行嗎?你要是覺得吃虧,要不我給你算個命,不收錢就當抵茶錢了。”
小二臉色早隨著他的話,越便越黑了。
赫連玉挑眉,“我不騙你,我是算命師,你要不信,我給你算算。”說罷,他掐起手指,閉眼沉思了下,片刻開口道,“我算出來了,你這茶肆不日便會關門的。”
他說的理所當然,沒在意小二已然鐵青的臉色。
小二怒極,剛要破口大罵,便聽身邊來人道,“他的茶錢我付了。”
小二一臉愣住的伸出一手接過銀子,便聽得那沒錢公子驚喜道,“大哥。”
赫連言神色平淡,“你怎麼到這來了?”
“闖蕩江湖,”他的眼睛早看向大哥身邊的女子了。
漣漪也不避他好奇的眸光,隻道,“看夠了嗎?”
赫連玉竟然搖頭,“大哥命中的劫,我倒是得好好看看。”
聽見他的話,赫連言不自覺的眉頭皺起,而漣漪,卻是怔了一下。赫連玉,赫連家從小便送上山學藝的二少爺,師傅是名算子,他說她是赫連言的劫?難道,她真的是……
“二弟,不準胡說。”摸不透漣漪在想什麼,赫連言隻得嚴厲嗬斥赫連玉。
赫連玉低頭嘀咕,“我沒有胡說,她就是我之前跟大哥說的劫。”
漣漪似是有些恍惚,越過兩人,朝漣家走去。
赫連言瞪了赫連玉一眼,跟上漣漪,赫連玉大叫道,“等等,我也去。”
於是小二和茶肆裏的人看著行為與樣貌嚴重不否的那奇怪男子,火急火燎的朝前麵二人追去。
赫連玉是赫連言的二弟,漣漪自然是沒拒絕他跟著一起去漣家。
一回到漣家,迎接漣漪的是漣商病情加重的消息,她麵無表情聽完,,抬步往主院走去。
苗青然率先看見漣漪,忙走過來,有些擔憂,“漪兒,你去哪了?為娘很是擔心。”
漣漪詫異的望了她一眼,見苗青然的擔心不似作假,於是緩了語氣道,“去尋了些藥物。”
老夫人同那二夫人一起坐在主院廳堂,見漣漪來了,二夫人的神色有些微緊張,這賤人不會真的尋來解藥了吧?不會的,這藥可是她花大價錢跟藥門買來的毒藥。
老夫人有些急切,問道,“漣漪,你現在可有把握了?”
漣漪看她一眼,沒說話,老夫人見漣漪不把她放在眼裏,有些怒,卻也不便現在發作,於是住了聲。
二夫人見此,捏著嗓子,不懷好意的道,“大小姐,是不是之前說大話,現在沒法子了。呦,你還帶了兩個男人回來,真是破壞家風啊。”
苗青然與老夫人似是這才看到尾隨著漣漪的兩個年輕男子,苗青然有些疑惑,老夫人卻是滿臉不悅,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漣漪,這是怎麼回事?”
二夫人火上澆油,“老夫人,大小姐這般肆意妄為,您可不能慣著她。”
苗青然不耐的瞪了眼二夫人,二夫人被那眼光一嚇,噤了聲。苗青然轉頭,輕聲詢問漣漪,“漪兒,他們是?”
“伯母,晚輩赫連言,此次替爺爺前來看望漣伯父,這是我二弟赫連玉。”開口的是赫連言,他看向苗青然,溫和有禮。
苗青然有些怔,而後笑了一下,“原來是靖大哥孫子,這麼多年不見,都長大了呢。”
赫連言淺笑著,心下卻是有些鬱結,爺爺虛長漣漪娘親十幾歲,漣漪娘親卻喚爺爺一聲大哥,平白讓他低了漣漪一個輩分。
接下來,老夫人沒有再去追究來人是誰,因為屋子裏丫頭急忙出來說,老爺吐血了。
一時間,苗青然急得趕緊進屋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也起了身,漣漪他們走在最後。
漣商趴在床踏前,地上刺眼的淌著一灘黑血。
“你這丫頭楞著幹嘛,快過來看看你爹怎麼樣了。”老夫人一臉心急,語氣異常不好。
“商,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快告訴我。”苗青然扶著他,心慌的不得了。
漣商安撫的朝她笑了笑,苗青然轉頭哀求似的看著漣漪,“漪兒,你爹他……”
漣漪平靜的看著漣商,慢慢走了過去,二夫人有些驚慌。
漣商看著漣漪,他的女兒,想起還在受罪的漣風,便道,“用我的命,換,換風兒。去救,救風兒。”
漣漪聞言,止了步,麵無表情。所有人都看著漣漪,漣漪沉默不語。
正當老夫人要怒罵之時,身後論德攙扶著虛弱的漣風來了,他掩了咳嗽,道,“爹,不用為難她,我不醫治。”
說完,漣風溫柔的看著漣漪的側臉,眼眸有著絲絲喜悅。
漣商歎了一口氣,隻有老夫人,聞言,更是生氣,“一個是你爹,一個是你弟弟,你怎麼那麼狠的心腸。今天你必須都醫治,不然,就不是我漣家子孫。”
眾人一震,漣漪卻是無動於衷,嘴角扯了諷刺的弧度,“你以為我想當你漣家子孫?既然您老這麼說,那就都不救好了,反正我無所謂。”
赫連言無聲的站在漣漪身後,似是支持。赫連玉看著漣漪神色淡淡的雙手環肩,不由暗想,這女子果然如他算出來的那般冷漠無情。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瞧著漣漪,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二夫人極有眼色的走過去給她拍拍,嘴裏刻薄道,“大小姐,你也太過分了吧,難道真要把你趕出漣家,你才知道悔改?”
“要是我們家漣傑知道,定會請江湖鬼醫來給老爺醫治的。我兒雖然是老爺侄子,卻待老爺如親生父親,你可倒好,這般狼心狗肺。”
“夠了,姚秀娟你住口。”苗青然難以忍耐了,站起來盯著二夫人。
“老夫人,你看她……”二夫人用帕子掩住嘴。
不待老夫人發話,苗青然就道,“秋韻,帶春花進來。”
“是,夫人。”
聽到這話,二夫人臉色突然煞白。
不一會兒,秋韻就帶著瑟縮的春花進來了,春花撲通跪在地上。漣風瞧見,無言的看過去漣漪一眼。
苗青然冷厲的開口,“春花,把那件事說出來,不然,你活著走不出去,不止我,那人也不會放過你。”
春花抖了一下,抬頭怯怯的看了二夫人一眼,又看了看漣風少爺。猶豫了很久,在所有人不耐之前開口道,“之,之前,二夫人派奴婢,給風少爺下毒。”
二夫人一下子跪下,狡辯道,“老夫人,老爺,不是這樣的,是她誣陷我,不是的。”
老夫人不去看二夫人,看著春花,語氣嚴肅,“你說的可是真的?”
“奴婢,奴婢不敢說謊。”春花低頭,身子顫著。
苗青然看向漣商,漣商已然一臉怒意,二夫人哭著反駁,一臉淚意。
漣漪默不吭聲看著這一幕,回眸間,不經意觸上漣風一直望著她的眼睛。她似笑非笑,旋即,挪開了視線。
“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是苗青然誣陷我,你相信我。我沒有理由害風少爺,一定是苗青然怕風少爺奪了她女兒的地位。再說了,我沒有接近風少爺,反而是她天天照顧風少爺,說不定就是她下的毒。”
漣漪漫不經心的道了一句,“三年前可是我救了他一命,想讓他死,三年前就不該救,二夫人你說是嗎?”
老夫人看著孫子沉默的態度,無聲的站在漣漪那一邊,已然明白了,看著二夫人的眼裏有著嫌惡,道“帶下去先關著。”
“不,不,老夫人,您不能這樣,您答應去世夫君好好照顧我的,您不能關我。”二夫人失去了儀態,拽著老夫人衣服。
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麼,遲疑了一下。
漣商卻是吸了口氣,冷冷道,“拖下去。”
漣漪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事關漣風,漣商永遠不會留情。
“不,不要,”二夫人撕裂般的聲音,留在屋中,久久散不去。
老夫人最終還是看向漣漪,“漣漪,救救你父親吧。”
苗青然也看向她,漣風的視線也一直凝在她身上。漣漪感覺袖子被扯了下,她回頭,赫連言看著她,柔聲道,“順著你的心做吧,這樣你才不會後悔。”
漣漪怔了下,咬住下唇,赫連言看著,就心疼了,恨不得傾身向前,含住她的唇,免得她傷了自己。
沉思了許久,漣漪才緩緩道,“你們都出去吧。”
等到眾人散盡,苗青然擔心的望了一眼,關上門。漣漪才慢慢走到漣商麵前。
她拿出早已備好的銀針和藥材,卻聽見漣商遲疑的道,“不是厭惡我這個父親嗎?為什麼還救?”
漣漪看了他一眼,毫無感情的道,“隻是不想娘親難過。”也如赫連言所說,不想自己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