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劉伯請去赫連言房裏的漣漪,靜靜站在赫連言床榻邊上。
“漣小姐,大少爺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一夜之間竟這般模樣?”劉伯口氣中充滿擔心,一張老臉緊緊皺著。
漣漪並未言語,她能怎麼說?說她故意不去管赫連言?恐怕劉伯會氣死吧。
若不是因為她的遷怒,赫連言的確不可能一夜之間臉色變得慘白,五官都快扭曲了。
她沉了沉眼眸,對,她是遷怒了。昨晚赫連言的眼神讓她想起不該想的人,所以,她才任性的不管他的死活。
漣小姐……劉伯有些急迫,有些不解的打斷漣漪的沉思。
漣漪伸手拂了下耳邊垂下的發絲,不緊不慢的開口,“劉伯不必擔心,他沒事。”最多,多受點罪。
聞言,劉伯這才微微放心,又看了看昏睡中的赫連言,頓頓的問道,“漣小姐,那我們大少爺的臉……”赫連言的臉上甚是嚇人,疤痕處都泛著白。
漣漪心裏湧上了一點點愧疚,若不是因為昨晚她失去平靜和理智,也不會忘了再給赫連言包紮上藥。漣漪看著赫連言慢慢轉醒,往後退了一小步,突然就有些不想麵對。他會以
什麼樣的眼神看她呢?責怪?怨恨?
卻不料,赫連言隻是淡淡的看著她,那眼眸中平靜的不能再平靜,好像昨晚的事沒有發生過。
看見赫連言醒來,劉伯緊忙過去,仔細詢問著大少爺有什麼不舒服之處,赫連言虛笑著搖搖頭。
漣漪略微有些不自在,無聲的轉過身朝門外走去,劉伯沒有注意到,赫連言倒是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然後微微皺了皺眉頭,眼裏閃過一抹擔憂。
晌午,端著藥膳過去的是劉伯,他帶著一個年級五旬上的大夫。看見自家大少爺眼中的不解,劉伯好心的給他解釋,“漣小姐有事不能過來照顧少爺,就給少爺請了位大夫,漣
小姐已經交代了王大夫如何用藥,包紮,還有按摩腿上的穴道。大少爺,漣小姐對您真是有心呢。”
赫連言苦笑了一下,既然有心,又怎會避而不見?虛應著劉伯,赫連言看向窗外。
而漣漪,卻是隨意的走著,沒有方向。她手裏拿了一根柳樹條,胡亂在身前揮掃著。
連連歎氣,漣漪走到湖邊去,隨意尋了處地方席地而坐,不時撿起身邊的小石子,扔到水中,激起一片蕩漾。
“我們漣大小姐,這是為情所困?”調笑的聲音,來人正是玩笑不恭的陸翊。
漣漪輕掃他一眼,“那又如何?”
陸翊臉上嬉笑的神色一下子收了,有些嚴肅的打量了漣漪半晌,這才噗嗤一笑,“不如何,我倒是很想知道是誰有那麼大能力讓我們最冷酷無情的漣小姐春心蕩漾?”
“真那麼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他,死了。”淡淡的道,漣漪麵上一派平靜。
陸翊自是沒當真,他知漣漪冷情,卻不知她冷情到如此地步,想到此,不由歎口氣,“誰愛上你,怕是要慘了。”口氣中,有些他不自知的惆悵,有絲哀愁。
靜了半晌,兩人都沒說話,直到天色漸漸晚了,漣漪才聽到身邊的陸翊平淡的開口,“東祁在暗中派人找你,而且下了生要見人,死要見人的命令。”
漣漪嘴角一勾,並未說話。東祁找她,是她意料之中,就算是為了尊嚴,東祁也會不計一切找出她的,那個男人不會容忍有人無視他的,真是可笑的強勢。
“我倒是白白替你擔心了,”陸翊的口氣有些嘲諷。
她緩緩一笑,“多謝了,陸翊。”陸翊既是知道了東祁找她,自也是用了全部勢力隱藏她的所在,不然,以東祁的能力,又怎可能遲遲找不到她呢。
“受不起,您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可算是還了。”
漣漪轉頭看他,“好,算你還了。”
陸翊沒說話,回頭看著湖麵,倒映著他們兩人的影子。
“我要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雖然我的勢力隱藏著你,可難保東祁不會尋到你,他,不可小覷呢。”
“我知道,”漣漪點點頭。
陸翊跳起腳,橫眉豎眼,“你個小沒良心的就不知道問問我去哪?安不安全?”
漣漪撇他一眼,“陸翊在的地方,隻有別人會不安全。天下第一殺手,哪有閑著的道理。”
陸翊一臉挫敗,既而正色道,“這是我的最後一個任務。”完成後,就再也沒有天下第一殺手陸翊了。
漣漪難得的擔心了起來,遲疑的道,“陸翊,殺手門不會輕易放走一個對他們有威脅的人的。”天下第一殺手不是他退出了,就再也沒有這個人了。就算陸翊退出了,最厲害的
殺手依舊是他。脫離了殺手門,殺手門不會放任他的。
陸翊倒是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我既然要退出,自然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漣漪鬆了眉頭,“那就好。”
“那麼,漣漪,後會有期。”陸翊倒退著身子,一向輕佻的臉上對漣漪笑的風華絕代。
直到陸翊消失不見,漣漪這才站起身,慢悠悠往赫連家走去,老是躲著也不是辦法啊。
漣漪回到赫連家的時候已是晚間了,她本想直接回到房間睡覺的,卻得知赫連承和西穎回來了,所以漣漪直接改了道,去找西穎去了。
西穎看見漣漪的時候,直接朝她奔了過來,眼淚盈盈的。“姐姐……”
漣漪有些無奈,拍了拍她後背,這才推開她,“哭什麼?”
西穎撅了撅嘴,“人家擔心你嘛。”擦了擦眼淚,接著道,“我跟赫連公子到東郢去尋你,後來姐姐你的護衛跟我們說你根本就沒有去東郢,已經回了漣家,我跟赫連公子這才
趕了回來。”
漣漪挑挑眉,“看來你是不相信我,好了,回來了就好。”
“漣漪姐姐,我們聽說東郢迎親的隊伍被半道上被刺殺,你當時有沒有在?”
漣漪點頭,“我就是那時趁亂逃走的。”
“恩,沒事就好。”西穎笑著,然後一邊給漣漪絮絮叨叨的說著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至於赫連承,則是去見他大哥了。
赫連承聽聞府裏人說赫連言在接受漣漪的醫治,瞬間欣喜,推開赫連言的門,就道,“大哥,你好了?”
赫連言從賬簿裏抬起頭,他的臉部隻有眼睛露著,其餘都被包裹著。見到赫連承,也瞬間高興起來,但隻一瞬,便陰著臉,口氣嚴肅。“我聽說你跑去東郢了?”
赫連承摸摸頭,有些心虛,“大哥,我這不是給你追漣漪去了嘛。”
赫連言自也不會與他太計較,緩了臉色,“以後不準這般衝動。”
“是,大哥。”爽快的答應,然後又笑的一臉曖昧,“大哥,聽說漣漪在為你醫治呢。”
赫連言淡淡的點頭,又低頭去看那賬簿。
“大哥,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他說的很是認真,大哥的付出,他從知道的那一刻就震撼了,若漣漪無法回應大哥的感情,那就太過分了。
半晌,赫連言才又緩緩開口,聲音很沉,“小承,我不知道你是從哪知道的我的事情,但我不希望你插手,即便你是我弟弟。漣漪她,你不要在她麵前說什麼。”
“大哥,你……”赫連承有些憤憤,他覺得他大哥真的是太傻了。
“好了,你剛回來,趕緊去休息吧。”瞧他,風塵仆仆的。
“大哥,西穎說漣漪是為她代嫁去東郢的,現在,東郢祁王正在秘密尋找漣漪。”說罷,赫連承便轉頭出去了。他混了江湖那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自有些可靠的道上消息。
赫連言聽了這番話,自然是無心再看賬,東郢祁王在找漣漪嗎?漣漪……
次日,赫連言等人並未見到漣漪,甚至連西穎都沒有見到。
漣漪在赫連家事自由的,本來她應該貼身照顧赫連言,按照約定。但,赫連言根本就不約束她,所以劉伯也不能說什麼,畢竟赫連老爺子又不在家。
赫連承見找了半天西穎都找不到,不由有些咬牙,這小丫頭一直跟在他身邊轉,一回頭居然給他不見人影。快要氣死的赫連承,根本就沒有想到他為什麼這麼生氣的原因。他隻知道他以前很討厭西穎的,但現在,見不著好像還有些不爽快。
至於西穎,早央求著漣漪去查看查看西昇城中的消息了,漣漪自然不會拒絕,剛好可以離開赫連家,她樂的自在。
聽完漣漪護衛的稟告,西穎不由的有些失落,對於她的失蹤,父皇和皇兄並未有什麼動作,隻是表麵上大為哀傷罷了。
其實西穎也知道,皇家本就薄情,她一個公主,自然不會讓父皇和皇兄太過難過。雖然知道,但也忍不住失望。
漣漪見此,神色有些冷漠,“從他們不顧你意願,讓你去和親的時候,你就該死心了。”
西穎抬頭看她,眼淚盈滿臉頰,“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姐姐,我,不是……”她說的詞不成句,嗚嗚咽咽的。
漣漪也並未安慰她,莫說她實在沒有這個心思,而是她根本就不知如何安慰,人情冷暖,她早就不報任何希望了。
待西穎哭夠了,情緒緩和了,漣漪心想,反正她也不想回赫連家,索性帶著西穎逛街去了。
看著路邊的小玩意,漣漪重生後倒也沒有真正逛過街,此時看西穎逛的開心,她也不由得有了絲笑意。
“姐姐,你看這個白玉花釵可好看?”西穎從小販攤上拿起一枚釵子,舉在漣漪麵前。
漣漪點點頭,“你帶,自然好看。”
西穎笑著搖頭,“不是我哦,是姐姐你帶,姐姐的氣質和白玉花真的是很配呢。”
漣漪擺擺手,“我不需要。”她的頭上從來隻是簡簡單單的束起青絲,從沒有任何朱釵。
“姐姐,……”西穎還想再勸說,身後有一人笑著走過來,笑著言道,“這位小姐不要推拒了,你是真的很適合這白玉花釵,若不嫌棄,就讓我買來送予你可好?”
漣漪朝說話人看去,長的倒是很斯文。
西穎不置可否,閉了嘴巴。
漣漪見此,隻得冷淡言了句,“不必。”便拉著西穎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