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不平

“虞王爺比想象中回來得早些。”

宋玉知聽得腳步聲緩緩開口。

宋明清微勾唇,極自然的走到她對麵坐下道:“這酒可還合公主心意?”

“尚可。”

宋玉知如實道:“酒尚可,但人,並不如何。虞王爺從天牢回來的時候可曾聽說些什麼?”

“比如,”她唇角一勾,笑容嘲諷又冷漠,“今日齊王府中發生的事,齊王與其愛妾朱雀雙雙自盡,而後在齊王府中發現他陷害你的證據……該恭喜王爺,重獲“清白之身”了。”

“我本便是清白的,今日不過是洗清冤屈。”宋明清為自己倒了杯酒,而後舉起酒杯對宋玉知和柳丞意道:“小王謝過二位今夜為小王慶賀,改日小王設宴再好生感謝一番,今夜,夜深了,二位請回吧。”

“王爺可知道,”宋玉知拔高聲音道:“那齊王的愛妾朱雀去天牢殺你是怎麼逃出去的?她渾身是血,被人斷去了一臂,一路滴著血回的齊王府,而後帶著齊王自刎……你說,一個人的身體裏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呢,你說,”她眼眸深深,盯著宋明清,再上位多年積攢的威壓並現,“她這麼做是為什麼?是為了保護某些人?你說,一個女子能有多勇敢,能有多聰明?多蠢?”

“就在今日,我與柳大人遇見刺殺,這次不是死士而是江湖中久負盛名的飲血樓中的殺手,飲血樓中的規矩天下人都知道,殺至飲血樓最後一人也要完成與雇主的交易。一旦被飲血樓盯上,便是附骨之蛆不死不休。”

“說來也奇怪,”她往後一靠,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道:“查封齊王府,竟是連一百兩銀子都沒湊齊。你說,齊王的家業都去了哪兒?一個王爺的全部財產,買兩條人命,是不是很劃算的買賣?”

燭光之中宋明清的眼神微微一凝,但他就像是天生的演戲好手,隻需幾個呼吸他便恢複如常還笑著道:“平素齊王便極鋪張,花錢大手大腳,沒什麼銀錢也正常。這宗室之中眼巴巴每個月指望著國庫養家的也不在少數。公主何必就盯著一個齊王?”

“虞王,”一直默不作聲的柳丞意忽然開口道:“幾番下來,你手上可還有可用的,對你忠誠的棋子?”

“玉知,”他喚她到,“走吧。”

宋玉知臨走之前望著窗外的花樹,那花是血紅色,在夜裏開得極豔麗奪目,卻因夜色而多幾分冷豔,宛若朱雀一般。都說她是宋明清身旁的冰美人,容色惹的不少貴族小姐都羨慕,可難道美人就該是淒涼結局嗎?

“有朝一日,午夜夢回時,你想起她,是否會覺得後悔?”

“宋明清,”她聲音裏藏著歎息,“這世上真心待你的人,可能就你利用、舍棄過又為你赴死的朱雀一人。”

“至死她都不曾說過愛你吧?可她,”她嘲弄一笑,“卻把所有的愛都給你了。”

“那又與公主何幹?”

宋明清開口,抬頭看她的背影,笑得宛若枝頭梨花,清冽雅致,“與公主,有何幹係?”

急風過廊前,吹得廊上掛的燈籠左右搖擺,似一顆顆將墜未墜的凡塵俗心。

宋玉知自嘲的扯扯嘴角,是她一時意氣用事了。用了一副年輕的身體,當真還生出了少年熱血來,這種幫殺自己的人上門討公道的事居然也做出來了。

“可我若是不來的話,”宋玉知托腮似又覺得不大舒服,轉而靠在柳丞意的肩頭,馬車晃一晃,令今日失血甚多又疲憊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我會覺得自己跟宋明清沒什麼區別。”

“我閉上眼就會想起朱雀的模樣……她帶著齊王赴死還不忘花光齊王的家產買飲血樓的殺手來殺我們,可我還憐惜她對宋明清的一番情意。丞意,”她眼中有些許迷茫,“是不是挺矯情的,甚至這麼同情她我們今日死在殺手手裏也是活該?”

“不。”

柳丞意道:“你這樣我很高興。”

宋玉知聞言便高興起來,連為什麼都不問了,眼睛微微眯起,十分心滿意足。

馬車載著他們回家,想到這裏宋玉知十分安心,靠著柳丞意睡去。

不過一會兒工夫她已睡熟,柳丞意把她半抱在懷中給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他看了她一會兒,手不自覺得撫上她的麵頰卻又怕將她驚醒隻略略一碰便收手轉而去撩次窗簾,月照滿京師,下過大雨後月亮似乎更明淨了幾分,月光清越觀之令人心一下便靜下來。

“與卿,枕月眠。”

他輕念出聲,月光撒在懷中人身上,令他恍然以為抱著的是捧月光。

管家將他喚回神的時候宋明清才發覺腿腳有些麻了,他站了有多久了?宋玉知和柳丞意離開多久了?

“王爺,您該就寢了。”

“哦。”

他道:“本王要沐浴。”

管家準備好水之後去請宋明清可宋明清又沒在屋中,他令人找,侍女找了個遍卻沒找見他,管家心裏咂出味兒來,一拍腦袋去了朱雀從前住過的小院兒。

朱雀生性冷僻,不願與人同住他便安排她一人住,距王爺住的地方很近卻是一個單獨辟出來的院子。

一院的月光,院中站著一個藍衣人不是宋明清又是何人?

“把這裏燒……鎖了吧。”

他聽得虞王這麼吩咐到。

自這夜之後宋明清沒有再去過那個院子,更沒有提起過朱雀,好似朱雀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生命中一般。

他以為這事就這麼揭過去了,沒想到在之後某天夜裏急信來的時候他去尋宋明清,輕手輕腳進去之後看到蜷縮在地上正在哭。

肩一縮一縮的,與孩童一般。

“王……爺,”他垂下眼,將信件奉上,“有急信。”

明國的信宋明清已經收到不止一封了,除了催促之外沒有別的話,隻不過這一次多了一縷發,其中夾雜著幾根白發,這發屬於誰自是不必說。

宋明清將信撕了個粉碎,握著那一縷頭發緩緩跪在地上,管家出去的時候餘光瞥見他的雙眼赤紅竟似傳說中入魔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