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心悅朱雀已久，如今心願達成，小王也很為他們二人高興。”
“宋明清，”宋玉知忽的笑了，“你說有朝一日，你是否會後悔呢？有一個愛你勝過自己的姑娘，就這麼被你算計著送出去了，甚至，”她聲音放得輕了，“連舍棄自身這條路都無須你多言？”
“作為男人，你真讓人覺得……惡心。”
宋明清隻是微笑著並沒回答，宋玉知覺得這人的心真冷真狠啊，再看他一眼她都覺得瘮得慌。
等宋玉知遠去之後唇畔一直掛著微笑的宋明清才喃喃道：“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有什麼資格……”
“你沒曆過我的苦，沒資格來評判我的事。”
宋明清聲音越來越低，“沒有資格……”
極小的鐵窗外照進清亮的月光，宋明清想，今夜應當是一個極美的夜吧。
朱雀……
他一念起，她現在在做什麼？是……跟著齊王了嗎？
驚動朝野的虞王案最後被齊王找出罪魁禍首，虞王宋明清無罪釋放。
宋明清出天牢那日齊王納妃，一頂粉色的軟轎將朱雀抬入齊王府，自此虞王宋明清的身邊少了位絕色冷美人侍女，齊王府中多了位姿容絕世的側妃。
這個結果令宋玉知唏噓，齊晟和白狼同時道：“他那樣的人居然還有人願意為他搭上一生？”
旁邊研究給扇子加暗器的柳丞意淡淡道：“這世上千百種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說得甚有道理，宋玉知覺得，朱雀大概就是為愛癡狂的那一種人吧。
“可惜了，功虧一簣。”
齊晟歎氣，“真是浪費我多日功夫……”
“話會所回來，”白狼好奇問，“你不是齊國的國舅爺和將軍嗎？為什麼你能一直悠哉悠哉的在虞國待著？他們就不催你回去嗎？”
齊晟白他一眼，轉身瀟灑離開。
令人沒想到的是白狼居然一語成讖，晚膳時分齊晟就收到齊國皇後——他阿姊的親筆來信。
齊國皇後幹淨利落一封信就一個字兒——回。
半點兒不給齊晟轉圜的餘地。
齊晟捧著他阿姊最愛的星月箋來回踱步，回去吧，他舍不得宋顏，另外他還沒有查出謀害宋顏的真凶。不回吧，據送信來的人說他阿姊有孕了……皇後殿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要讓她一個孕婦來日日擔憂他？
“其實將軍，”送信者道：“齊國也並非完全太平……近日，明國蠢蠢欲動，恐有犯境之舉。皇後殿下讓您回去也是為了讓你不落人話柄，朝上向來不止一種聲音。”
“您是齊國的將軍，你同君王一般，有守衛百姓的職責。難道您要讓您的阿姊，有孕皇後為您擔憂？要辜負您一身銀龍甲？”
習武第一日父親的話言猶在耳，齊晟捏著信紙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宋玉知帶著一身疲憊從衙署出來的時候抬頭就見月光清寒，這一天忙碌她都沒抬頭看過天這一抬頭一天就過去了。
上馬正考慮是繞路去看看柳丞意還是直接回家等他，猶豫之際有人牽著一匹馬從拐角處走出。
來人一身墨衣，看她的目光纏綿又哀傷。
宋玉知目光一頓，唇畔漾開一個笑道：“雖不是江湖中人，不能道一句江湖不盡，總有再見之日。但我想，我們虞齊兩國已交好，我們的再見之日總比飄零江湖裏的人多。”
“齊晟，”她道，“一路平安，若平安到了，可差人送封平安信。”
“你總這麼聰明，”齊晟苦笑，“可憐我連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你看穿了。”
“你若不是離開怎會牽著千裏良駒？又怎會這個時辰在這裏等我？”
“其實我年少時候想過，每日接你回家。”齊晟揚起苦澀的笑，“無論你什麼時候回家，我都會接你。”
“方才我想說，”他聲音微微哽咽，“我想接你回家，宋顏。”
京師月下，槐柳旁，他聲音裏有無盡悵意，好似做了一場很久的美夢突然醒來發現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宋玉知握著韁繩的手發緊，她目光溫柔又悲憫仿佛廟裏拈花微笑的佛。齊晟忽然覺得很難過，如潮水一般將他裹挾著拉扯著將他拉入無盡地獄。
不應該這麼狼狽的，愛一個人本應是件美好的事。他想著努力想營造出開心的感覺，可依然失敗，他總是在她麵前很狼狽。無論是打仗還是感情上，他想，敗就敗吧，難過就難過吧。反正他麵前是宋顏，他敗給她也沒什麼好丟人的，如果可以，他情願輸她一輩子。
他鼻子發酸，轉身麵朝著宋玉知回家的路，回柳丞意府的路。
宋玉知看著齊晟，心中幽幽一歎道：“多謝。”
她催促馬兒走到齊晟旁邊，齊晟翻身上馬兩人都沒有用馬鞭而是由著馬兒像散步一般往回走。
月下兩匹馬兒並排走著，誰都沒在開口，耳邊隻聽得馬兒的蹄聲和偶爾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齊晟隻覺得身心放鬆，有一種盼望很久的事終於成真的欣慰感。他看身側的宋顏，覺得這是他此生最美好的一夜。
“其實我不願意走，可是我覺得，如果我不走，我就不配喜歡你宋顏。”
“我喜歡的宋顏是個心懷家國天下的奇女子，如果你知道我為了待在你身邊不顧阿姊，不顧齊國百姓，你會更不喜歡我吧？”
“我要走了，但是我會回來的。”
快到的時候齊晟勒馬說了這些，說著他含笑看向宋玉知道：“待齊國安定，阿姊平安，我一定會再回來。”頓了頓又道：“單凡你有事，尋我，千關萬山，我必回。”
齊晟打馬離去，馬蹄聲響徹長街，宋玉知目送他遠去，她知道那個曾鬧出三軍陣前向敵將求婚荒唐事的少年，長大了。
齊晟一走就隻剩一個白狼在身邊吵鬧宋玉知才突然發現唐絲絲不見了，她真離開柳丞意了。因心中不放心，宋玉知便讓銅伯去打聽了下，不過一個時辰銅伯便帶回消息，唐絲絲出門遊曆了且歸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