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下起雪來，柳丞意命人取來一把琴，不是什麼名家之作，音色也不如何，他試了試音，想了想彈起一首助戰古曲來。
城下廝殺的宋玉知聽得琴音微微一怔，在血色裏生死之間裏回頭望了望城樓上為她撫琴之人。
今日她若贏了，便是可流傳於世的佳話。
廝殺至天黑戎狄被她逼到子夜河邊慌忙乘船逃離，宋玉知沒有追殺，隻命人在河邊放了數萬支箭。這一戰居後來民間傳說血染紅了子夜河，血腥味兒一夜都沒散。
首戰大捷，宋玉知回營之際柳丞意已經寫好捷報交由軍士送走。
“若我輸了，你這捷報不是白寫了？”
“你不會。”
柳丞意如同對自己一般有信心，“宋顏不會輸。”
兩兩相望之間是心意相通一笑。
“主帥，出事了！”
有人急匆匆進來稟到，“副帥的護衛跟將士們動起手來了。”
“他去救宋子應？”
柳丞意看起來並不意外，還淡淡道：“去告訴白狼。”
“你讓白狼去？”
宋玉知有些擔憂，“他哪裏是趙磊的對手？”
“不然，”柳丞意微微一笑，眼角一挑，“哪有處罰他的理由？”
柳丞意做事十分周全，戎狄渡河那晚他設計支開了趙磊這才讓宋玉知處罰宋子應成功。這一天一夜過去趙磊從柳丞意困他之所離開，回到軍營就見到他的主子尊貴的世子爺被扒光了衣裳綁在鐵柱子上被風雪吹著，被三軍看著嘲笑著他不出手……
“就簡直對不起他的每個月領的銀子。”
宋玉知拍桌，“白狼若打不過那宋子應豈不是會被他救走？我得去走一趟啊。”
“別著急，”柳丞意給她遞了一碗飯道：“堂堂虞國軍營中難道連製一護衛的人都沒有嗎？”
宋玉知似懂非懂，柳丞意已經把筷子塞到她手中，目光柔和，聲音溫軟跟哄孩子一般道：“先吃飯。”
菜是柳丞意早命人準備好的，肉末蒸蛋、一碟小菜，一份炒肉還有一盅湯。既照顧了她此時虛弱的脾胃又有可補充氣力的肉菜。
從前打仗回營可沒有這麼貼心的飯菜，宋玉知心裏暖呼呼的將飯菜吃了個幹淨。剛放下筷子就聽得白狼的聲音透過簾子而來，“趙磊和宋子應都被捆了，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趙磊當眾劫宋子應還與軍中將士動手惹了眾怒，當然其中還有白狼一邊與趙磊打架一邊扇動圍觀將士的結果。
聽白狼一說前因後果宋玉知就懂了柳丞意安排白狼去的用意，他是軍中人，趙磊與他動手他是最能催動人心的。
趙磊和宋子應最後被一起綁在空地上一個時辰示眾，風雪寒天，饒是練武之人身體也吃不消，宋子應被綁著時間太長一個時辰還沒到就昏死過去，宋玉知喚了軍醫給他看病，好湯藥給著。至於趙磊，一個時辰過後被罰去做了火頭軍做粗活兒。
柳丞意這一通操作下來，宋玉知也悟出了點兒精髓，在對待宋子應和趙磊上以激怒羞辱為主，抬杠奚落為輔將宋子應每天都氣得冒煙兒，宋玉知甚至猜測宋子應每天回營說不定都會吐血三升。
就這樣在柳丞意和宋玉知的雙重打擊之下宋子應還堅持在軍中偶爾給他們製造些麻煩添些堵，也可以說是很頑強了。
而事實是自打那夜戎狄動手之後宋玉知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打仗上麵，對付宋子應已經變成了順帶和……解悶兒了。柳丞意說過的，她隻需要專心打仗，建她的功勳即可。
戎狄與當年相比作戰更狡猾難纏，宋玉知打起十二分心思應付漸漸將宋子應拋之腦後交予柳丞意應付。
眨眼哪怕是天幕城也是柳綠花紅了，算起來已是四月暮春時節了。他們離開京師已經三個月了與戎狄還在天幕城對峙。首次出征雖傳了幾次捷報但到底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料想睿帝在京師的日子也不大好過，宋玉知琢磨著是不是該打一仗定一定輸贏了。
可戎狄近來隻知道龜縮，她派人挑釁也無用，他們好像打算冬眠的烏龜。任憑她怎麼戳也不肯動一下。
就在這時候軍糧告急，糧草延遲多日不至直至全軍隻剩三日口糧，宋玉知得知的時候還懵了懵，柳丞意沒注意到糧草不足嗎？怎麼沒同她說？
白狼急得直跺腳，“你倒是想想辦法啊，我們隻剩三天的時間了。”
“慌什麼？”
短暫的失神之後宋玉知道：“明日軍糧若未送達，那就去敵營取去！”她勾唇冷笑，眼中寒光一現，“他們不是想要與我們打持久戰嗎？那軍糧必定囤積不少，軍糧短缺，隻管去取便是。”
“你要去偷軍糧？”
白狼吃驚，“你以為他們會那麼容易被你找到屯糧之地？”
“別亂傳話，沒下令之前什麼都不許說，不然軍法從事。”
宋玉知前腳把白狼打發走，後腳宋子應便來了，他拿著一本冊子，一進來就將冊子扔給宋玉知道：“軍中糧草隻剩三日了，主帥可知道？可有應對之法？”
宋子應的消息怎麼這麼快？宋玉知心中暗叫不好，這非常時期宋子應可別給她添亂！
“此事本帥會詢問朝廷，”頓了頓道：“想來糧草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們在此三月，糧草可從未短缺過。副帥也請別一遇事就急，總得給糧官點時間。”
“那如果三日之後糧草未到？”宋子應嗤笑聲，挑釁道：“主帥克會將責任一肩挑？本副帥可是提醒過主帥的，望主帥別讓三軍將士一起餓肚子。”
“副帥若真閑可以去幫火頭軍做做飯，別沒事兒就想著往本帥身上安罪名。”
宋玉知半點兒不給他好臉色，“糧草未至，若戰敗，副帥也別想討到好處。畢竟，”她飽含深意道：“我若敗了，副帥的榮耀就隨我一身消失了。”
想要榮耀功勳，又要來當蒼蠅惡心她，當真是可鄙。
宋玉知將冊子扔回宋子應懷中，越過他出帳子尋柳丞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