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恐怕也沒想到往日的無用河如今卻成了他們的保命河。戎狄所居之處缺水少河,他們大多不會鳧水也沒有製作船隻的工匠,因此才被子夜河攔住去路,不然這天幕城怕也被攻陷了。”
宋玉知的聲音輕輕的,他們站在河岸邊能感到些許帶著溫度的水汽,子夜河在夜色下似乎撒著歡兒的柔順綿羊。純良無害,在此時以溫柔的姿態守護著身後的百姓。
戎狄就在子夜河對岸安營紮寨,宋玉知和柳丞意尋了個高處,眺目望去一塊兒天幕被映成了微紅色。
“今日是他們祀神節,他們會在子夜時分點燃兩人高的柴堆,並在柴堆上掛著食物,從開始的跪拜之禮到祭司在高台上跳祭舞,等祭司舞畢,柴堆上的食物熟透便由祭司分給最驍勇善戰的將士。”
柳丞意閉上眼,片刻後到:“夜風為我們送來了些許他們的聲音。”
“其實今夜是個好機會,”宋玉知忽然道:“如果不是我跟他們交過手的話,是個好機會。”
“你說的可是當年的百裏追敵?”
“這你都知道?”
宋玉知震驚,“我都快懷疑你是否化作鳥雀一直盯著我了。”
“這件功勞當年明明是被周家的人搶去了,除了我與周深,無人知曉。”
“因為我有一雙清明眼,因為,我知道宋顏是怎樣的人,她有怎樣的能力,因為,”他道:“我足夠愛你。”
柳丞意手牽上她的,“阿顏,你上一世除了戰場便是被鎖帝宮,我們慢慢來,被搶奪的,我們爭回來,丟失的,我們搶回來。”
“與戎狄之戰,是個開始。”
“宋子應並不比宋明清好對付,甚至比宋明清更麻煩,丞意,”宋玉知蹙眉,“你沒有麵對過定山王府,你不知道他們一棵樹下有多少根須,有多少人靠著他們而活。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榮華富貴,你很難想象他們會做出什麼舉措。”
“這並不比戰場上屍山血海廝殺求生容易。”
“定山王肯讓宋子應隻帶一個護衛回京必定早有安排,我們若動宋子應不亞於同整個定山王府作對。幾代定山王經營下他們的關係盤根錯節,從封地直到京師一路暗線不斷……他們,比沒有後助力的宋明清更難纏。宋明清是無根樹,宋子應是百年大樹。”
她總結,“你不該來。”
她在如定山王一般的親王、藩王和世家門閥手下吃了太多暗虧,反撲之力她受過就夠了。
“你忘了,我與你性命相連。更何況,你離不開我。”柳丞意道,“難道你要宋子應的人看著你每日吃藥喝藥,還時不時的虛弱一下?我看到時候他身邊的趙磊就能要了你的命。”
一直跟柳丞意在一起沒有再犯過“病”宋玉知都快忘了自己跟柳丞意的這層關係,宋玉知有些懊惱,自己每日跟柳丞意膩歪全然忘了自己身上係著柳丞意的性命,她在心中再三警示自己,要珍惜性命,要珍重自己。她虧欠柳丞意良多,不能把他的命也折騰沒了。
“先不要露出身份,”柳丞意道:“大軍至少還需五日才會到達,宋子應也未至,這五日便是我們的先機。”
“嗯,”宋玉知道:“我也這麼認為。找個地方休息下,明日易容之後再出來探聽消息,我們可兵分兩路,天幕城中需要一人去,戎狄的消息也需刺探。我們初來乍到,天幕城的將領軍官未必肯信服我們,我們需要真實的軍情。”
“來時我看過了,距離此處不願有一農舍,我們可前去投宿。”
“這個時候農舍怕也沒人住了。”依照她前世的經驗來看,大多都已經拖家帶口的避禍了。
戎狄比之虞國人就似蠻荒之地未開化的蠻民,他們不會講究什麼俘虜用來換東西和將打下的城池作為自己的駐守之地。他們如同籠中餓極了的野獸,一闖入城中彎刀上的血就不會幹涸。隻有極少部分的人會被留下作為奴隸,而奴隸也並不意味著可以活著,戎狄缺少糧食的時候,奴隸會被作為儲糧為他們食用。發生戰爭的時候奴隸會被逼著衝鋒陷陣,說白了就是推上前送死的。
宋玉知所料不錯,兩進院子的農舍裏空無一人。通過家中的陳設和院中的景物來看,這家的主人品味不俗。
兩人連日趕路未曾好好休息,吃的都是幹糧,宋玉知身體有些吃不住,將過夜的地方檢查一遍之後宋玉知就發現柳丞意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了米糧,甚至還有巴掌大小的一塊兒肉!
“你隨身帶著食材?”
早灶間生火做飯的柳丞意抬頭挑眉,“不可以嗎?”
“……可以。”
宋玉知摸著下巴道:“我隻是覺得,身為虞國才俊,喜歡在灶台間打轉就足夠令人意外了,沒想到你出個遠門兒還會帶上糧食。”
“如果是我一個人,我也不會帶。”
柳丞意道:“你身子不好,自然要精細些。這家主人家境應該不錯,待會兒找找有沒有地窖什麼的,他們的糧食應該有剩下的,接下來幾日我們就住在這裏。”
百變大神柳丞意在宋玉知半睡半醒之間從廚房端出一碗熱騰騰的肉粥,居然還搭配了宋玉知喜歡的小鹹菜!
他是不是把廚房都搬來了?
柳大人如此細心周到的照顧令宋玉知雙眼含淚,她雙手捧著熱粥道,“多謝柳大人。”
柳大人心情很好,擦了擦手道:“不客氣,夫人。為夫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說完還對她眨了眨眼。
宋玉知:“……”
“你不吃嗎?”
柳大人表示他最近啃幹糧啃出感情來了,現在對肉粥不屑一顧,唯對幹糧情有獨鍾。
吃著肉粥的某人心肝兒熱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肉粥溫熱的還是柳大人的精細照顧感動的。
當晚宋玉知主動提出與柳丞意睡在一處,柳丞意欣然接受並且就寢之後自然而然的攬過她的腰身將臉埋在她的頸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