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夜行

清早的瓊州城如同一位好睡一夜的美人正慵懶的睜眼,叫賣聲車牛騾馬聲合著食物的香氣正在喚醒整座城。

瓊州啊,宋玉知當年曾帶軍路過過,卻不曾進來過。

她略想了想,好像是當年她正與敵軍對陣,她帶軍隊潛行,沿路按理說都應該給予軍隊安排和支持,可富饒的瓊州府尹卻在收到她要路過的消息之後給她送了一封信,委婉地說今年瓊州城的糧食歉收,無法為公主提供糧草,另瓊州百姓都隻是些膽小之輩,還請公主路過的時候切勿嚇到他們,免得他身為府尹不好向百姓交代。

這就是讓她別想拿走瓊州一顆糧食,也別想瓊州打開城門迎她的意思了。當時她的名聲還沒差得太可怕——至少還沒篡位。可已經有人敢這麼拒絕她了,她當時是挺生氣的,可想想也沒什麼,就揭過這一事了。

如今看來,瓊州府尹當年敢拒絕她,恐怕背後也是有人指使的,不然一個地方府尹如何有膽量敢跟一個有著殺神名聲的人說不呢?那背後之人為什麼這麼做?為了渲染她的惡名聲?

宋玉知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上不免感歎,她上輩子到底是遭了多少人的道。當年她見滿朝多傻逼,恐怕在他們的眼裏,她才是最大的那個傻逼吧。

繁榮瓊州城如今在她腳下,也不知道當年的府尹是否還活著?她是記得,沒有收到過瓊州府尹換人的奏折,如此,甚好。

天子腳下京師柳,繁花遍野瓊州城。

瓊州的繁花遍野說的是繁榮昌盛的意思,她挑了最貴的一家酒樓,換了一身華貴的衣裳在瓊州城晃悠了一圈兒,到傍晚時分已經跟衙門的一個帶刀衙役稱兄道弟了,衙役酒喝了太多,大著舌頭邀請新認識的好兄弟回家再喝一個通夜。

宋玉知給他再滿了一杯道:“衙門的事,趙兄就不管了?”

“嘿!管什麼管?如今我們衙門可清閑著呢,隻不過,嗝,”酒氣幾乎撲鼻,他喪喪道:“油水也少了大半,不然哥哥還能請兄弟去天香樓再喝一杯,嘿嘿,天香樓的姬姑娘那腰身腿腳看一眼就能酥了男人的腿!”

“是嗎?”

宋玉知含笑道:“那有機會可要去見識一番。”

“一定,一定要去!”

宋玉知一拍桌子,“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我請客!”

衙役自然是樂嗬嗬的跟著去了,在路上還同宋玉知大著舌頭說如今衙門差事不好混,要不然讓周兄弟帶他去做生意,也好早日娶上老婆。

“衙門吃天子飯,兄弟竟不相幹了?”

“嘿!換做是以前還行,瓊州的富庶天下聞名,可這一個來月不行了……”他壓低了聲音道:“總有些陌生的麵孔出現在府衙中,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有一次我們有個兄弟不小心跟一人撞了下,那人就活生生打斷了我們兄弟的一條腿!可囂張了!”

“是嗎?這也太放肆了,府尹他們都不管嗎?”

“他們是府尹的客人,怎麼可能為我們這等小卒子出頭?”

“唉……這瓊州的天要變了,當官兒的遇事兒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憐我們這些手底下拚命的……”

“兄弟……天香樓就在前麵,來,跟著哥哥……走!”

身後人笑著應了一聲好,衙役酒步亂竄,搖搖晃晃伸手想要人扶他一把,叫了幾聲也沒等來扶他的手,轉頭一看,身後哪還有什麼錦衣華服的好兄弟,隻有來來往往的陌生麵孔。

方才的稱兄道弟把酒言歡仿佛隻是一場夢境。

天色漸晚,瓊州城的夜市燈山如點了引繩的炮仗一般快速亮起,提燈夜遊的姑娘、翩翩如玉的少年正是這夜市中最亮眼的存在。

宋玉知卻沒混跡在這之中,她換了一身黑衣正翻著衙門的牆頭,早已從衙役口中套出衙門庫房所在的她準確無誤的找到了庫房,庫房門鎖著宋玉知翻身上屋頂直接掀瓦片兒!

叫她沒想到的是庫房裏居然還三人正在喝酒。

三個人身穿黑魚翅服,佩割骨刀,饒是宋玉知心中有點猜想準備也沒吃了一驚。

黑魚翅服是虞國皇族親衛,隻有皇族才知道他們的存在,而如今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們所守著的庫房裏裝著的又是什麼東西?

一股火竄上了宋玉知的心頭,她的憤怒如同狂暴的野火,總有些人在不安的作亂,總有人在玩火!

不見虞國江山岌岌可危,不見百姓難以聊生,隻見的那九龍帝位!

宋玉知雖憤怒,卻也保持著冷靜,她越憤怒,耐心越是能出奇的好,黑夜之中她如同蟄伏的巨獸,隻等待給獵物致命一擊。

她一動不動在屋頂像是一隻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貓兒,下麵的三人酒熱正酣,一杯杯的黃酒下毒,麵色越發紅,警惕放鬆,眼神飄忽之際沒人注意到有什麼粉末飄到了他們的酒杯之中。

仰頭一飲而下,是一場酣眠。

宋玉知輕巧落地,三人已經有了輕微的鼾聲,墨老的睡得快果然名副其實。

庫房中放著十來個漆黑的大箱子,宋玉知略一檢查用燕子泥封了箱。所謂燕子泥並不是真正的燕子泥,而是狀若燕子泥的富有黏性的一種土,一旦用它封箱,想要再打開隻能用特質的藥水。

可那是對其他人來說,對於宋玉知來說,如同無物。當年暗算謀殺多如牛毛,這些東西她在閑著的時候早就研究出了一套解法。

箱子打開的宋玉知的麵色又冷了幾分,若是有人此刻在定能發現她眼中的炙熱殺意。

這箱全是炸藥。

這還隻是她看到的,她沒看到的,不知道炸藥和其他東西運來運去有多少!

宋玉知合上箱子,如果不是柳丞意的暗衛們攔下了那一封密報,她現在恐怕還被牽製在定州跟那兩撥人周旋從而放過瓊州異變!

這次柳丞意出事,那人的目標根本不在柳丞意,囚住柳丞意隻是為了不讓柳丞意察覺他們瓊州的動作,更是為了牽製睿帝與柳丞意的手下為救柳丞意而奔赴定州,與他們爭奪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