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丞意,你這個奸臣!你的命是皇姑姑救回來的,可你卻不思報答!”
“小王爺慎言,”柳丞意動了真怒,“文德公主已成虞國禁忌。”
宋玉知心中嗤笑,她可還記得,在她麵前的時候,某個人是怎麼一口一句誇讚的。
柳丞意把宋思睿給氣跑了,到底是年輕人,臨走之前還撂下一句狠話,說一定要讓柳丞意付出代價。
“太魯莽了。”
宋玉知歎。
“確實太魯莽了。”
頭頂傳來一道男聲。
宋玉知頭皮一緊,幹笑著抬頭,在柳丞意開口之前道:“文卿為何討厭思睿小王爺?文卿敬著女帝,愛戴女帝,思睿小王爺既是她的心頭肉,文卿難道不應是護著尊著的?”
柳丞意沒很快回答,而是悶了好一會兒才道:“他是她帶大的。”
“什麼?”
可惜柳丞意沒再多說,宋玉知跟個二傻子一般想了半天沒弄明白柳丞意說的是什麼意思。
晚上她依舊歇在之前住的地方,白狼被他趕到前院兒住去了。宋玉知沒見著墨老便問了,柳丞意道:“師傅出遠門了,要過幾個月才回來。”
“哦。”
宋玉知點頭,月下樹影花影呈現出與白天截然不同的美感,他們兩人穿回廊而過,走入空庭之中,枇杷樹已經結了指甲蓋大小的果子,瞧著青澀得嘴裏發酸。
“玉知。”
正細細看枇杷果的宋玉知應聲回頭,柳丞意站在庭中,就那麼看著她,什麼不說,卻像是說了千言萬語一般令她心裏驀然一慌。
“你可信過一個人,毫無保留的,全心信賴?”
啪。
腦中似有什麼斷裂,剩下刺耳的回聲。宋玉知含笑,反問他,“那文卿呢?可曾信賴過?”
“信,一直都是相信的。”
柳丞意緩緩道:“可是她不知道,這世上有人這般信任她。”
這天晚上的柳丞意長久的留在宋玉知的記憶裏,也許是他問的問題太敏感,也許是他銀輝一般的月光照耀下那眼角的憂傷,也許是……他是柳丞意。
柳丞意拖著病體出發,在下屬們的苦心勸說之下終於換了馬乘馬車,之後又是幾次暈倒,還好他的隨從中有個叫陳天的略懂醫術悉心照料才沒出大事兒,自此陳天隨侍柳丞意左右寸步不離。
嶺南一行路途遙遠,柳丞意又“病”了,隻能乘坐馬車,這速度又給拉了下來,宋玉知有些著急,卻也沒辦法,現在發號施令的人是柳丞意,而且他還很有自己的主意,決定了什麼事兒,誰說都沒用。
白狼琢磨了一路終於琢磨明白了,現在打著景琰女帝旗號叛亂的人,都是不安好心給景琰女帝抹黑的,他把琢磨出來的告訴宋玉知,宋玉知十分感動他的腦袋終於開竅了,隻可惜就算是開竅了,也要把這股子的怒氣給往下壓,等著柳丞意的龜速到達之後才好施展。
叛軍的聲勢越發達,柳丞意還是每天病歪歪的出現在人前,還臭不要臉的用了雞血當做自己咳出的血來哄騙眾人,作為知情人的宋玉知咬緊了後槽牙,恨不得拆穿柳狐狸的真實麵目,可那雞血是她給找來的,連柳丞意用的手帕都是從她這裏搶去的。
正在做戲虛弱咳嗽的柳丞意悄咪咪的看了她一眼,那笑得要飛起來的眼分明是在告訴她,她現在是幫凶,拆穿他,就是在給自己刨墳。
宋玉知上輩子就是個鐵血女兒,最厭煩的就是這種手段了,氣不過幹脆別過臉去不看了。
晚上柳丞意倒是難得的沒有喝完藥就在床上裝虛弱,而是給宋玉知撥瓜子兒。一邊剝瓜子兒一邊兒道:“可知道我為何走得這般慢嗎?”
“因為你身子差,”宋玉知笑眯眯的道:“到了地方就是打仗了,文卿現在養好身子才不會耽誤後麵的事。”
柳丞意挑眉,“可知我們一行中有幾家塞進來的人?”
他豎起一隻手掌道:“五家。”
“他們都在等嶺南的消息。”
宋玉知心上一跳,“你在逼他們?”
“不算是,不過是比耐性罷了。”頓了頓他道:“我還想告訴你我們一行中有多少人有異心罷了。”
他把裝好剝好的瓜子的小盞往她麵前一推道:“這世上唯有人心不可捉摸,卻又可猜,可測,有時候越是親近的人,越是不能相信。你可明白?”
記憶裏是瓢潑大雨,琉璃瓦被打得聲聲哀哭,她握著劍刺入了一人的胸膛。
奴才願殿下今後平安順遂,無人可傷。
她瞳孔一縮,豁然起身奪門而出。
她不自覺得左手握緊了她的右手,鮮血像是滾燙的鐵汁兒一般燙得她手一縮,如枯枝一般的手爪抓著她,指甲似嵌入她的骨血之中。
她額上已然生汗。
“再敢口出惡言,當心你的狗頭!”
白狼的聲音似破開夜幕的利刃,她循聲而去隻見白狼腳踩在一人的胸膛,目光凶狠,那人被他嚇得尿了褲子,正瑟瑟求饒。
“你幹什麼?”
她嗬斥。
白狼抬頭看向一身青衣緩步下樓的宋玉知道:“他辱罵將軍!看我不擰掉他的頭!”
“放肆!”
男聲不怒自威,柳丞意拖著“病體”出現在人前,“還不快放手?早就同你們說過不許隨意打架鬥毆,看來你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去自領三十鞭。”
白狼倔得跟頭驢似的,哪裏會自己去領罰,更何況他做的還是自以為很對的事兒,所以最後白狼是被押下去的。
柳丞意輕咳兩聲,手底下的小將公公上身似的立馬指著宋玉知道:“還不快扶大人進去好生歇著?沒點兒眼力見兒!”
宋玉知扶著柳丞意進門,剛一進去就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宋玉知拚盡全力才控製住自己想揍柳丞意一頓的衝動。
“之前你曾問過何為情愛,現在可懂一些了?”
神經病。
宋玉知拂袖就走,卻不知道身後那人溫柔又無奈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