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華的心也定了,接下來就交給宋流澗給她收尾。看他的樣子,好像也挺樂意的。
還沒等皇後開口,太子憤怒喝道:“兩個該死的宮婢,竟敢私下做出這等坑害王妃的事。還不趕緊認錯,求皇後饒了你們的狗命。”
他一帶頭開口,另外的人也就都回過了神。和平公主也立刻撇清關係,向皇後哭求表示自己沒有授過意,全是婢子不知天高地厚做出的肮髒事。
兩個宮女在深宮裏也早就活明白了,事不被揭她們是功臣。可一旦事情敗露,她們就是替罪羊。唯一的好處就是能給宮外的家人留一筆財。
“可惡的宮婢,險些害了王妃。”皇後沒有立刻做出處罰,而是握住徐月華的手心疼得皺眉,“你第一次進宮就發生這樣的事,是母後失察,縱養了這些個小人。你放心,你是清白的,母後為你證明。將來誰敢胡說八道,母後絕不會放過他。”
她的小心思徐月華也看得清楚,所以除了謝謝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話。
宋流澗對靳豹小聲說了句話,靳豹就走了。他也不想再在這裏多待,在皇後拉著徐月華還要說長說短時,直接插了話。
“母後,月華前幾日才受了驚嚇,今日又遭遇這樣的糟心事,晚上的宴席恐不能再順利參加。不如兒臣先帶她回去,先看看大夫為好。”
他這話說得輕鬆,倒好像是把在場的每個人都先扇了個巴掌。畢竟今晚他們夫妻才是主角,哪有主角先撤的道理。
皇後也是為難,可宋流澗的臉色就沒有一絲絲的緩和。不過,她不敢輕易答應。
宋流澗不打算再說什麼替她解圍,隻是向徐月華伸出一隻手,徐月華便誠惶誠恐的對皇後行了個禮,趕緊去到宋流澗身邊。
看到她把手放到宋流澗的手裏,然後被握住。清世子的心再次粉碎。
太子恨得牙癢癢,卻無能為力。至於和平公主,她此刻沒有大鬧還擊,就是因為宋流澗出現了。可以說她連皇帝都敢挑戰,但唯獨對宋流澗這個從戰場上成長起來的人產生畏懼。
天生的畏懼。
一群人,包括皇後在內,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徐月華推著輪椅離開。
好戲,並沒有到此結束。
宮裏的關係太過複雜,並不是皇後隨意就能賞罰的。對於仙合齋今天惹出來的事,她自然不會親自去處罰,而招來和平公主的怨恨。
懈園門口的人散去時,皇上身邊的袁公公領著靳豹和春荷來到皇帝麵前,宋流澗和徐月華也在皇上跟前, 剛剛把發生的事情詳盡的告訴了皇上。
春荷抽泣著往皇上麵前一跪,一句話不敢說。袁公公湊上前去,把春荷被關在小黑屋的事一說,本就生氣的皇上,吹了一下胡子,掐緊杯子喝斥台上的戲沒排好。
皇上一怒,還有誰敢抬頭。
宋流澗始終是個例外。
“父皇,月華初次入宮就受到這樣的威脅,她原本就受了驚嚇未曾完全恢複。今日晚宴怕也是不能參加了。兒臣這就帶她回去,再換個禦醫好好看看。”
皇上已是年過半百之身,頭發上早早添了幾根白發,臉色有些灰臘,看得出平時太過放縱。
他陰冷的麵容上雙眉挑起來,“誰威脅你了?這麼大好的日子,本來還想晚宴的時候就上次遇刺一事給你一個公道,竟被這些個……也罷。這件事情朕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如果真是和平授意,待查問清楚朕讓她親自去給王妃賠罪。”
“賠罪就不必了。”宋流澗當即拒絕,“怎麼說也是皇姑姑。”
皇上順了個台階,準了他們先行離開。待人一走,立刻叫來袁公公擬了個單子,吩咐他就是連夜,也得送這些補品和金銀器物到隨王府。
接著,他也不用查問了,直接下旨禁足和平公主半個月。那兩個犯事的宮人則是每人賞三十杖後扔出宮去。
回去的馬車上,徐月華心裏七上八下的,因為宋流澗到現在一句話也還沒有跟他說,一上車就拿起他的書,看得還挺認真的。
他不說話,很明顯猜到她在宮裏遇事時是有計劃的。她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她的心思。所以,心裏也有些鬱悶。
最先發出聲音的,居然是她的肚子。
她尷尬的偏過頭,宋流澗也望過來,至此才打破沉靜。
“你其實是有問題想我的,對不對?你還是問出來吧,你這麼一真不吭聲,我不踏實。”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把水遞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居然讓她先用水墊墊肚子。
他把合上的書收起來,靠到椅背上,兩隻手垂順的放在扶手上,右手食指輕輕地一下一下的敲著。
“你跟清世子說上話了嗎?”
徐月華噎了一下,“沒有。”
他笑了一下,看穿謊言的最佳掩飾。
“好吧,說上了。不過……”她認命的承認,偏過頭打量他,“隻是巧遇。你信嗎?”
“信。”
為什麼信?因為他知道,葉明朗和清世子不可能同時出現才符合布局者的算計。所以,要麼合作夥伴是葉明朗,要麼是清世子。而絕不可能同時是兩個人。
至於為什麼會相信計謀中的人物是葉明朗而不是清世子,這似乎是他的直覺。
“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他又問。
這個問題讓徐月華不知從何回答。她試圖理清自己的決定再做出最佳的解釋,卻換來一聲歎息。
“我沒有害人之心,奈何被人算計不得不做出反擊。我不怕事,但我絕不想多事。我不願爭鬥,卻不得不伸出三頭六臂。”
所以,還是想想有沒有機會回現代吧。現在抽身,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算不算解釋她不確定,也不知道宋流澗會怎麼想。
在片刻的沉默後,她笑了笑,喊了一聲未珣,“我送你一首詩。”
在她已經拋卻宮裏那些陰暗後,雙眼發出了明亮的光。宋流澗的食指在對上對方的眼睛後停止了敲擊。似乎一切都已經靜止。
她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又說:“菩提原本就沒有樹,明亮的鏡子也並不是台。本就虛幻無一物,又怎麼會染上塵埃?”
說完之後,她把水壺還給他。他默默的想著她的話,打開水壺蓋子,在喝之前看著她無奈苦笑,“所以,該跟你道歉的人是我?”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占了個便宜,也感歎這個人的腦袋轉得那麼快,把這首詩的意思反過來一想,因果關係就想通了。
她把自己當作“虛無”的,但一切遭遇都是因為他。不管他是樹還是台,她永遠都是那個因他而存在的存在。
那更深一層的意思,他懂嗎?
她看了一眼外麵黑色的夜空,淒涼從心起,……未珣,我此時隻想做你真正的虛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