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流澗已經轉過輪椅給了徐月華一個冷硬的背。他仿佛穿了一套自動絕緣服似的,讓人想叫住他問個清楚的念頭也就此掐滅。
“這人……還真是不好相處!”
徐月華無力歎息,“不過,大家相安無事就好。”
但是想到被人往死裏掐脖子徐月華就心中冒火。若不是今天怎麼也算自己結婚的好日子,宋流澗又給了她一個允諾,看在這些份上她硬是打消了再去跟一個失戀的女人計較的念頭。
抹了蘆薈以後,她不想再聽沫沫哭下去,趕緊把人打發了就睡覺去。
躺在這張沒有新郎的婚床上,恍惚覺得自己今天不過是白日做夢。又好像,不過是從一個黴爛的蘿卜坑裏拔出身,又被迫跳進另一個更大的,更加深不可測的大號蘿卜坑裏。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總覺得自己在各個不同大小不同高度的蘿卜坑之間摔來摔去,累得氣喘籲籲,冷汗也流了一背。
“小姐,小姐,該起床了!今天要進宮。”
被沫沫叫醒的時候她覺得慶幸,可睜眼之際她才想起,這床上的惡夢大概遠不及皇宮的惡夢。
將皇宮比作一個更可怕的惡夢,也算是給自己“應敵”的力量。
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在梳妝前讓丫鬟去泡一杯特級濃茶,一半茶葉一半水,治不了頭昏也能治得了瞌睡。
梳妝的是府裏的嬤嬤,姓吳。吳嬤嬤進門時就自我介紹,說以後她的起居由她負責,有任何差遣隻管開口。
吳嬤嬤四十來歲的年紀,做事幹脆利落,梳個發也沒花多少時間就能將繁鎖的發型全布置好,沒找到一根飛出來的發絲。
鏡子裏那顆腦袋上插滿了金釵珠寶,十分貴氣華麗。徐月華雖然不讚同吳嬤嬤的審美,但也知道她身嬌肉弱,鬥不過古代貴族人家的規矩。
老老實實誇讚一翻在吳嬤嬤這裏得了個知書達禮溫柔賢淑的印象,忍著苦喝完一杯濃茶,她就提著裙擺去廳裏與宋流澗彙合。
宋流澗已經在廳裏等著,穿著正裝。徐月華第一次見皇子的朝服,目光特意多停留了一會兒,看清了服飾上繡的居然是紅冠凰鳥。
下意識低頭看,才發現她自己身上這件外服上繡的是白色鳳鳥,剛才在房間居然沒有留意。
“王爺,早!”
她記得沫沫不止一次提醒過她皇室規矩嚴謹,所以有這待遇她心裏還是挺滿足的。不管之後怎樣,至少這王妃的身份不是虛的。
意外的是,宋流澗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但他在想什麼,她不知道。因為他的神情沒有透露半點兒信息。
她默默哀歎,居然嫁給了一個身兼多種不容樂觀特征的異怪生物,但願將來的日子別像他的那張臉那樣冬冷夏也涼。
上馬車的時候天還未亮,車內就算掛了兩隻燈籠也昏暗得很。宋流澗坐在輪椅上,從輪椅下邊取出一本書拿在手上,翻到有標記的那一頁後,忽然偏頭看徐月華。
“麵聖的規矩學會了?”
“規矩?”徐月華用驚訝回應。
宋流澗居然沒有皺眉,隻是將書合上,目光直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徐月華摸不準他的心思,幹脆閉嘴。安靜的十指交握放在腿上,看著男人的側臉,肯定了他的樣貌,也順便惋惜了一下他被腿耽誤的帥氣青春。
“進宮後我做什麼你跟著做就行。少說話,多低頭。”
最後那三個字導致徐月華第一反應是自己見不得人?幸好在反駁前反應快,知道宋流澗這麼說必定是為了她好。
腦海裏浮現自己承諾過的話,她挑選了乖巧溫柔聽話型。一抬頭又收到他的目光,好像盯著脖子看。
他想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把書放下,把小食盒提到腿上,取出盤子遞向徐月華。
“整個過程至少兩個時辰,你先吃點糕點墊肚子。”
糕點再精致,可是這一大早徐月華並沒有什麼胃口。倒是宋流澗先捏了一塊放嘴裏咬下去一半,然後又把盤子往她麵前湊了湊。
每人吃了三塊,剛好盤光。宋流澗又遞給徐月華水壺,偏偏徐月華完全沒感覺到自己被照顧得像個小孩。
看到她嘴角沾了糕粉,粉白的小小一點掛在那兒,竟然有點兒小小別致美。宋流澗猶豫了一會兒,從懷裏取出帕子遞過去。
潔白的帕子疊得整整齊齊,被骨節分明寸寸彰顯著力量的手指捏著。徐月華隻覺得心髒輕輕一跳,腦袋就不由自主的低下,心有點兒慌亂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她在袖兜裏摸來摸去,愣是沒找出帕子,隻好無奈接受自己又一次忘記了沫沫的交待。再抬起頭看他,他依舊漠然的神情,總算讓她突突突的心髒平靜下來。
“你帶在身上吧!第一次進宮,別讓人挑你的刺兒!”
說完這句話,她把食盒和水壺往小窗外遞,手收回來時已經空了。
徐月華並不在意這略不正常的舉動,到了皇室宗祠的宮門口,聽了主理祭祀的管事太監說到必須素身祭拜時,她才知道祭拜前是不能進食的。
她偏頭仰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隻能在心裏笑笑。這個男人明明知道規矩卻不願遵守,難怪那麼冷傲!不過,那扔掉食盒和水壺消滅證據的小心思真的不要太可愛喲!
祭了皇室宗祠,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徐月華不耐熱,被這熱情的太陽烤得裏衣都濕透了。因為衣服穿得實在太多,她的膚色也被悶得泛紅。
可是管事的太監嘴巴就沒停過,從皇室宗祠去皇宮的一路上都在喝唱,有時徐月華能聽懂一兩句,有時隻聽到嗯嗯哼哼的聲音,加上樂隊的附和,她在那四麵敞開的馬車上真真是坐立不安。
“未珣,你不熱嗎?”
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徐月華惡趣味來了,就是要看看他還能撐多久。
“還好!”宋流澗的答案簡單得讓她頓覺清涼!
她又問:“那還要多久才能回府?”
他望過來不解的說道:“禮儀沒學就算了,竟然連程序也不清楚。月華,看來你們國公府並不重視這場聯姻嘛!”
月華的臉頓時更加火辣辣。
“那個……未珣,你笑話我可以。但我還是得跟你先說清楚,我感覺我已經中暑了,還能撐多久呢我是不知道的。隻求暈倒的時候別太丟你的人。”
宋流澗微揚眉,——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