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番外: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年輕人們攢足了底氣,他們創造了屬於他們的國家,一個能庇佑百姓的國家,這個國家的繁榮昌盛的生長著。

然後年輕人開始慢慢變老了,董池魚鬢角出現了白發,玻璃鏡子照的很清晰,她又湊近仔細看了看,才勉強接受了這一現實,她開始生白發了。

她掐指一算,悵然若失:“我都三十歲了嗎?我以為我才十八歲。”

故淵拿著木梳給她梳頭,縱容著她的無恥:“我也以為你隻有十八歲。”

董池魚看他:“那你豈不是隻有二十歲。”

故淵猶豫下:“對,我剛剛弱冠。”

門外傳來一聲大笑,曹君擺著袖子進屋,“忒不要臉了,你們兩個不要臉到一起去了。”

董池魚罵道:“是哪個不要臉的,偷聽別人夫妻私密話,像個無恥的王八蛋。”

曹君晃了一下手,手裏還真拎了個小王八。

他說:“來來來,就這隻小王八,我兒子親手抓的,說是來給你賀壽,勞煩給我煮一鍋湯,讓我分一口。我兒子都沒說給我捉個王八來賀賀壽。”

故淵接過來交給下人,輕聲說:“哪好意思近親相食。”

曹君嘖了一聲:“故淵,你罵我!膽敢跟丞相這麼說話,小心我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董池魚拿著眉筆描眉,不鹹不淡地說:“當丞相這麼張狂嗎?好像誰沒當過似的。”

故淵學董池魚說話:“好像是沒當過似的。”

曹君擼胳膊挽袖子,“故淵,我看你今天好像就是想跟我打一架。”

故淵腦袋一歪:“你打不過我,你從前就打不過我。”

董池魚舉手道:“我證明,確有此事。”

曹君不服氣要跟他比劃比劃,一不小心閃到了老腰,他成天勞形於案牘,早就不比年輕時候了。

董池魚經常嘲諷他,這是因為縱欲過度,不要推卸給案牘。她給他正了下骨,宣布他必須要靜養半個月。

曹君一時為難,“這可怎麼辦,我還約了淨天法師講法,爬山是肯定去不了了,你替我去一趟吧。”

董池魚騷了騷頭:“我一般隻看和尚夠不夠禁欲係,從來不聽和尚講法。”

故淵伸手摟住她,低著頭唇剛好在她的耳畔,“你不是說我是禁欲係嗎?”

董池魚嘻嘻一笑,開玩笑道:“你如果把頭發剃了就更禁欲係了。”

因為曹君苦口婆心地說見淨天法師有多難,這是他爭取來的機會,自個不能去了,一定要他們兩個替自個去一趟。

董池魚沒法子,隻好在生日當天去聽什麼老和尚講法,她快煩死了,“曹君就是個害人精,陛下早點給他發配了得了。”

故淵戳破她虛假的麵紗,“上次陛下發火,還是你進宮去給曹君求的情。”

董池魚擺著一張死魚臉:“我喜歡他和我討厭他一點都不衝突。”

故淵最後把董池魚背上山的,台階已經被人走的光滑,三千台階高聳入雲霧,董池魚十分不理解,為什麼佛家會把爬樓梯當成一種考驗?這不就是住高層結果突然停電了。

寺門口有個小沙泥,他念了聲阿彌陀佛,引著二人進去,都不用他們倆出示證件。

董池魚小聲嘀咕:“明明應該是曹君一個人來,結果來的是咱們兩個,他居然都不核實一下,有點缺乏警戒心了。”

故淵還沒說話,小沙泥便開口:“淨天法師說是兩位施主,一男一女。”

董池魚一聽有古怪,“曹君裝病把我騙來的?”

小沙尼說:“人間種種,皆在變化,隻是今天法師提前預料到你要來的變化了。”

董池魚那副神情,就差把將信將疑寫在臉上了。

故淵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她不要慌張,既來之則安之。

他們被帶進了一間禪房,禪房素雅,一位光頭青年身著法師服飾坐在鋪團上,模樣生得齒白肌瑩,威儀棣棣,董池魚本以為會碰見個老法師,沒想到年輕又漂亮,不僅多看了兩眼。

故淵悄悄掐了她一下,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

董池魚歎氣:“法師好,曹君來不了了,讓我們兩個來替他聽法。”

淨天法師雙手合十,閉目起唇,“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知幻即離,不假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

“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

董池魚起先聽著無聊,又不敢看他的臉怕故淵吃醋,就隻能視線隨意地掃,漸漸的就困了。

“董醫生,醫生,醒醒。”護士長著急的叫她:“來急診了,是出車禍,一次性來了七人,人手不夠了,您快別睡了,趕緊來處理病患呀!”

董池魚渾渾噩噩地爬起來,急診就是這樣,尤其值夜班的時候,總會突然來點驚嚇。

她忙活了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看著太陽緩緩升起,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啊,勸人學醫天打雷劈,當年到底誰勸我學醫的,我的記憶力已經衰退了——”

接著她值了四天的班,急診人少,想回家好難。

在故淵的眼裏,她足足睡了四個月。

這四個月裏,他發瘋一樣找各種大夫,全都治不醒沉睡的她。家裏的小孩子說:“娘講過睡美人的故事,被王子親就好了。”

故淵她的唇上輾轉反側,用力的親著,董池魚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商觀致和曹君都被驚動了,故淵看見曹君,怒火中燒,將曹君暴揍一頓,因為是他讓二人上山,接著才有董池魚昏迷不醒。

曹君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讓你們上山替我聽佛法了?”

故淵這才意識到不對,再次背著董池魚返回山上,淨天法師還在敲著木魚,故淵冷冷地說:“是你搞的鬼,把董池魚救醒。”

淨天法師搖頭:“她隻是回到了她原本該待的地方,你不必著急,你與她有緣,隻不過是來生緣,她意外來早了。”

故淵眼底猩紅一片,眼角都被掙裂,一字一句地說:“人人要結來生緣,儂隻今生結日前。”

淨天法師嗬了一聲,猶如當頭棍棒:“你今天就算是在佛前造殺孽,我也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她不屬於這,你難道不清楚嗎?”

故淵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當然清楚,但一個字都沒提過,掩耳盜鈴果真沒用。

淨天法師觀他相,說:“你的命數被打亂了,否則你該是我佛門中人,不如今日由我為你剃度。”

故淵搖頭:“我有妻子也有孩子。”

淨天法師:“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覺了一切法,猶如夢幻響。你今生好好修行,來生才能遇見她。”

故淵被戳中了死穴,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淨天法師為他剃度,青絲落下。

故淵麵色灰白:“諸佛在上,何時能把董池魚還給我?”

他這一生,無父疼無母愛無緣六親,隻有董池魚。

淚從他眼角緩緩的滑落。

啪嗒。

下雨了。

董池魚仰著頭,現代社會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街道上都是嘈雜的噪音,她手裏握著一個煎餅果,作為晚飯結束這一天的工作。

加班加點難道還要趕上雨嗎?也太慘了。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有下雨,不知哪來的水珠飄在了她的臉上。

導致她的臉特別的灼熱,燙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但最難受的還是心,她不住的敲打著胸口,“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旁邊有個小學生,拿著書本一邊走一邊背。

啊,是故淵。

所有的思緒像是衝破了網,一下子就全都想起來了。

董池魚久違地睜開眼睛,往旁邊挪了挪,就看到一個素衣和尚,她說:“水?”

那和尚震驚地看向她,連忙倒水給她。

董池魚喝水差點被嗆道:“故淵,你、你怎麼……”

故淵笑了,眼角紅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子,“我怕你死了,轉世輪回了,變成了小動物,我有一天會吃到你,索性當和尚吃素吧。”

董池魚心疼死了,伸手摸他的臉,哽咽道:“故淵,我回來找你了。”

故淵緊緊的摟著他,埋在了她的懷裏,一聲接著一聲的啜泣,“你回來了,董池魚。”

我們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