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殺董池魚不成、家裏被炸的家主公子們恨不得撲上去咬碎董池魚的肉,吞了她的骨頭,他們指頭捏得作響。有幾個人甚至已經有了動作,凳子被碰撞的發出了響聲。
王鐸的手往桌子上一搭,手上的佛珠碰到桌子,發出鏘的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上頭的人冷靜下來。
這裏是王家,他還沒開口說話呢,沒人能對董池魚出手,他們甚至隻能挑一些不輕不重的刺。
一男一女處在一起,黏黏膩膩,簡直就像幾根針紮到了諸位古板的長輩眼中,他們拍桌的拍桌,提古訓的提古訓,斥責的斥責。
“男女大防呀,男女授受不親,不雜坐,不相問,不通問,女子豈能公然趴在男人的背上!”
“男女大防,我看不如改成女大防吧,你們完全就是在防女呀,隻有女子保護所謂的貞節,保護不當就要挨罵,那你們男人在幹什麼?在勸伎從良,在逼良為娼,再盯著女人的褲腰帶看看她綁沒綁緊?那你們眼睛盯著地方也不對呀。”董池魚冷笑一聲,他們好像忘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那些由著他們拿三從四德清白貞潔就能逼死的婦人,而是能攪得他們不得安寧的董池魚。
或許他們沒忘,隻是在用這種方式來試探。用禮來申飭她,看她能不能接受這樣的申飭,以此來試探出底線。
這種事情很常見,就連路邊攤上買賣一把菜都得試探性的問一問能不能便宜點。
他們的想法是問一句也不虧。
董池魚的想法是,問你媽呢。
這就如同兩軍交戰,現在處於議和狀態。董池魚打贏了勝仗,自然要囂張點,絕不允許其他人指手畫腳。
在他們看來戰爭還沒有結束,王家還沒有開口。
他們都在期待著王家出手,如雷霆閃電一般解決這個異類。世家是容不下玩特殊的人。
王鐸不語。
王曉哼笑一聲,打破了尷尬的局勢:“你還知道害怕,你幹的這些事兒,包你脫層皮。”
董池魚還沒開口,故淵先道:“事情是我幹的,衝我來。”
王鐸一看他就來氣,一拍桌子,“你還都認了,是不是很自豪。”
像他們這樣的人,講究事可以做絕,話不能說死。
故淵張口就把事情都攬下來了,直接打破了他們做事的規則。
董池魚和故淵兩個人就是來搞破壞的,他們從頭到尾都看不慣這個結構,采取了炸毀的模式,炸藥就是他們自己。
故淵心態特別平靜,“是,我很自豪,能把整個金陵攪的天翻地覆,也沒幾人了。”
王鐸拿起茶杯砸向他,“你個蠢貨,殺人這麼容易的事情,難道我不知道嗎?可提出問題很容易,解決問題很困難。你殺了這個人,那誰來頂替這個人的位置?這個人的位置好頂替嗎?治理國家是一個嚴密的機器,每個人在他的位置上散發著應有的光,一旦缺失,則國家坍塌,隻會距離你所求的越來越遠!沒讀過幾本書,沒治理過朝政,就敢妄自試圖改變整個國家的方向!”
故淵恐怕茶被砸著董池魚,沒敢躲,把人從自己後背上扯下來,摟進懷裏,用後背對著茶盞,被砸了一下有點疼,茶盞落在地上,地麵上鋪著厚厚的毛氈,便也沒碎,隻是茶葉撒的滿地都是。
那茶葉名叫武夷大紅袍,生長於武夷山風景區內九龍窠的半山崖上。那裏群山環繞,幽澗清水長流,常年雲霧彌漫,采摘即為不變,因此價比一株雙頭牡丹還要貴上四倍。
故淵低頭看著那茶葉,感覺自己背後在濕漉漉的往下淌水,一滴一滴很有規律,就像人的一生一點一點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也是有規律的。
“你們總是有很多的顧慮,這也顧慮,那也顧慮,於是什麼都沒改變。”他說:“然後你們變成了那些最初讓你們產生顧慮的人,在很久以前,也有人逼你們喝酒,不喝就殺人。”
董池魚覺得這句話很耳熟,“有一條惡龍,每年要求村莊獻祭一個女子,每年這個村莊都會有一個少年英雄去與惡龍搏鬥,但無人生還。又一個英雄出發時,有人悄悄尾隨。龍穴鋪滿金銀財寶,英雄用劍刺死惡龍,然後坐在屍身上,看著閃爍的珠寶,慢慢地長出鱗片、尾巴和觸角,最終變成惡龍。這個故事叫做屠龍勇士終成惡龍。”
王灼饒有興致:“你現在就像一頭惡龍。”
董池魚聳了聳肩膀,“不能你們是壞人,卻反而要求我是聖人。你們如果是壞人,那我就是爛人,咱們可以比一比,誰的手更髒。你們或許足夠狠心,但我有本事,我從來南國那天起就告訴你們,我董池魚就是有跟你們叫囂的底氣。”
“太猖狂了,王相請殺了她!”有人按耐不住拍案而起。
“溧公子就是被她帶壞了,一定要殺了董池魚!以安慰我親眷的在天之靈呀!”
“求王相為我父親做主,他死無全屍!”
董池魚笑眯眯道:“何必請求王相呢,你們現在就可以提刀來殺我,但是我提醒你們一句,但凡我死,這樣的爆炸還會連續持續三天,包括王家,咱們黃泉路上見,到時候黃泉路上無老少,就別怪我不跟你們打招呼了。”
此話一出,那幫叫囂著都壓抑著憤怒。
王鐸按住了太陽穴,“事情有始有終,有起有落。是你們先追殺董池魚在先吧。”
劉洋眼睛一眯,道:“是董池魚在宮裏害人在先,好端端的出現了馬蜂,偏偏就她會治,分明是她想要立威,再叫我們承他人情,她還在宮裏打傷了司馬公主,就用她那些妖人一半的手段。”
王鐸不說話了,氣氛沉默下去。
劉彧閉著眼睛,老神在在,他沒參與追殺董池魚,自然也不急切,出現在這僅僅是因為世家聚集。
別看南國皇帝為了討好王家殺了他的女兒,他照樣要和王家人坐在一起,這符合南國陰鬱的規矩。
一幫人坐在這想要給王家施壓,讓他處置了董池魚。
外邊的侍衛都在。
故淵站在那一言不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王灼笑盈盈地立在一側,目光往出跳了,外頭那些士兵,都是他的人。
他很想發瘋一把,把人都殺了,就像故淵和董池魚一樣,可偏偏王幼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