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君笑了,摸了摸青魚的腦袋,他還梳著總角,像年畫裏的娃娃。
“乖,等雪化了去玩泥巴,少來摻和大人的事。”
青魚將他的手挪開,一本正經地說:“我再不摻和一下,君哥你就要出局了,依我所見,姐姐對商將軍都比對你有情。”
曹君心口一痛,“胡說,商觀致壓根不喜歡你姐姐。”
青魚可憐的看著他:“我哥說,商將軍要向姐姐求婚,把衣服都脫了,姐姐看的目不轉睛。”
曹君臉青一陣白一陣:“啊?”
青魚拍了拍他的手臂,“所以你要改變一下欺負女孩子的習慣了,在我們學堂裏,這樣的男生都不受歡迎,小姑娘都喜歡跟我玩,因為我溫柔體貼。我們玩剪刀石頭布,她出剪子我就出布,她從來不跟出石頭的人玩。所以,君哥,你不能再出石頭了。”
曹君震驚,現在的小朋友都是人精嗎?他有點好笑:“還是課業太少了,我會讓你們老師給你們安排多留點作業的。”
青魚衝著他伸出五指:“總結一下就是五個字:潘驢鄧小閑。”
曹君要裂開了。他也是風月場所裏的佳客,浪裏的一頭小白龍,今時今日的被一個孩子給驚駭到了。
青魚:“要湊齊五件,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驢兒大的行貨,第三件,似鄧通有錢,第四件,小,就要綿裏針忍耐……”他背到一半卡殼了,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翻了幾頁,“第五件,要閑工夫。此五件,喚做''潘、驢、鄧、小、閑''。”
曹君一把拿起那本書,上麵寫著清晰的三個字——金瓶梅。
他深吸一口氣:“這書你是從哪兒拿來的?”
青魚瞅著他臉色不好,趕緊如實相告:“我同學送我。”
曹君溫溫柔柔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死定了,一定會死,董池魚一定會搞死他!
兩個人正說著話。
董池魚從外麵走進來,撞了個正著,清楚的看見曹君手裏拿著一本金瓶梅。她沉默,並且在沉默中爆發,就像火山裂開,洶湧而至。
曹君背後發涼,撒腿就跑,邊跑邊喊:“你聽我解釋!”
董池魚那手裏的藥瓶照著他背後一扔,他應聲倒地,在雪堆裏趴著不起。董池魚飛奔上前一把將他騎上,抓起地上的雪就往他脖子裏塞。
曹君慘叫連連:“會死人的!”
董池魚黑暗氣息爆發,“去死吧,居然敢給連十歲都不到的孩子看金瓶梅,沒下限到這種地步,隻有閻王爺那才是你的歸宿。”
曹君凍得眼淚汪汪:“我是那麼沒底線的人嗎?”
董池魚惡狠狠地說:“是,天天嫖伎的人能有什麼底線?”
自由和放浪是有區別的。
曹君不掙紮了,把頭埋雪裏。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這分明是風流,男人風流什麼時候是罪過了?可是看董池魚徹底搞沒伎女的動作,大概是十惡不赦吧。
青魚追出來著急道:“姐姐,那是我的書,我同學給的,和君哥無關。”
董池魚憤怒漸漸消退,仔細想想,曹君應該幹不出這種事,畢竟他不是戀童癖,就連在春意樓喜歡找的也是姐姐。
她鬆手了,爬起來,伸腳踢了踢他:“還活著嗎?”
曹君賭氣:“死了。”
董池魚琢磨著這事是自己有錯在先,於是放軟了聲調:“曹郎君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從來不跟小女人計較,這次也饒了我吧。”
曹君躺在冰天雪地裏,心如死灰,“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清白的身體。”
董池魚想把他拖起來,“我給你賠禮道歉,怎麼都行,你愛惜一下你自己的身體,不能在雪裏躺著。”
曹君怨氣滿滿:“在雪裏躺著怎麼了?你還把雪往我脖子裏塞呢。”
董池魚認打認罰認罵:“我錯了。”
曹君破罐子破摔,用雪把自己臉埋上,還把鞋子踢掉了。
羅氏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看,怪叫一聲,“這是幹什麼呢?怎麼又打起來了!”
董池魚慫慫地說:“我道歉了。”
羅氏鍋裏還有菜,隻能狠狠一指她,然後回廚房做菜去了。
董池魚費了好大的勁,連拖帶拽,把人拽回了屋,扛上了床,濕的外套脫了,用被子裹上,曹君還處於自怨自艾的狀態裏,晚飯都沒吃。
在飯桌上,羅氏又把董池魚罵了一頓,叫她哄好小曹。
董池魚吃完飯之後再過來一趟曹君房間,一進去發現人居然發起了高燒,趕緊找藥喂藥拿降溫貼貼在他腦袋上。
曹君推開她的手,沙啞地說:“我不用你管。”
董池魚手心攤開:“吃藥了。”
曹君燒的渾渾噩噩:“讓我死吧,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董池魚伏小做低:“你是好人,我才是壞人,有眼不識泰山,認錯你了。”
曹君冷笑:“不,你說的對。”
董池魚哄了一會兒,實在哄不好,耐心消耗殆盡,伸手捏住曹君的下顎,強迫他張開嘴,指尖捏著藥,伸進他舌上麵,硬往裏壓。
他的舌好燙,她指尖沾絲。
曹君不住的掙紮,滾燙的手捏著她的手腕,用力想要掙脫她。但他病了,病的還挺嚴重,渾身沒力氣,愣是被她強迫著把藥喂進去。
他虛弱看著她:“董池魚,你就會欺負我。”
董池魚安慰道:“怎麼會呢?我欺負了好多人。”
曹君眼淚從眼眶裏奪眶而出,趕緊用袖子遮住眼睛,太丟人了,被欺負哭了。
董池魚有點慌:“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往後再也不欺負你了。”
曹君帶著鼻音:“那你還嫌棄我嗎?”
董池魚指天發誓:“我就沒嫌棄過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從來不橫加幹涉別人。問題是當時咱們兩個在吵架,吵架肯定什麼狠說什麼,你不也罵我人蠢又醜嗎?”
曹君袖子挪開一點,泛著光的眼睛看她,生病讓他眼圈周圍發紅,鼻尖也紅紅的,聲音不像往常那般具有穿透力,很弱小:“可是,我心裏從不覺得你蠢又醜,所以那些話都不真。隻有你嫌棄我是真的。”
董池魚看他楚楚可憐,那顆較為自我的心一時之間竟真的生出反思,好聲好氣地說:“我以後都不說讓你傷心的話了,也改變想法,我們和好吧。”
曹君輕輕地“嗯”了一聲,軟軟地說:“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