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池魚搞不定曹君,最後隻能獨自返回急救中心。
花穗等著坐立難安,遙遙盼著,看見董池魚旁邊空蕩蕩的,從滿眼希望到希望一點點破滅,勉強笑了笑:“他沒來,可有托你帶什麼話?”
董池魚猶豫著要不要編一些瞎話來安撫花穗的心。
花穗:“實話實說。”
董池魚索性複述他說過的話,“人活於世,逍遙自在,既無牽絆,何來留戀。”
花穗臉色慘白:“何來留戀嗎?”
董池魚:“既然要嫁人了,就不必再惦記那個負心薄幸郎了。你看他挺好的,實際上他能半個月不洗澡,渾身都臭烘烘的,天天披頭散發,油的蒼蠅在他頭上都落不下腳。”
花穗低著頭,眼前的地麵已經濕潤,但她抬起頭的時候仍就笑麵如花:“曹郎才比子健,是我配不上他。我該走了,董大夫,咱們下次見麵再聊。”
董池魚可憐她:“下次見麵我給你拿點葉酸,對備孕有幫助,你早點生個孩子站住腳,心思挪到孩子身上,那些男人就都是過眼雲煙了。”
花穗脖頸天鵝一樣修長,微微垂首,抱著貓,溫順地走了。
董池魚無奈地搖頭感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魏荷葉眼珠子一轉,“我怎麼感覺曹大哥對你有意呢?我上次去你家吃飯,他眼睛裏就裝了你一人。”
董池魚嗬笑一聲道:“他呢,對每個人都有意,對每個人也都無意,就他那博大的胸懷裝千八百個女人都不成問題。”
魏荷葉:“那你心裏裝的誰?”
董池魚:“我不想故淵了。”
她經曆過很多事情,比如中考、高考、考研,心磨得又穩又硬,都生出苔蘚。
心即理也。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心外無事。
魏荷葉神態詭異:“我沒提他。”
董池魚沉默了。
好吧,她偶爾還會想他,隻是輕描淡寫地想起。
魏荷葉打量著她的神色:“故淵哪兒哪兒都好,可惜是個混蛋。”
董池魚搖頭:“他不是混蛋,他是笨蛋,隻有笨蛋才會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魏荷葉說道:“這世上如你一般的女子太少了,被拋棄了反倒替他說話,明明都是他的錯。”
董池魚喃喃道:“要都是他的錯就好了。”
故淵如果能做錯事,那就說明他是傷害別人的那一個,那他就不會遍體鱗傷了。
偏偏他什麼都沒做錯,卻要承受著,一刀又一刀,把他改得麵目全非。
想念是一場雨季,即使撐著傘走過人也會發潮。
大概是花穗的飛蛾撲火,讓她想到故淵如同被火燒過的蝴蝶。
大概想念一個人就是能把不相幹的事,進行無端的聯想。
也不知故淵在做什麼。
他還活著嗎?
已經抵達那個讓他身受傷的家了嗎?
“阿溧,我看見那個女子了,模樣生的還行,人很有意思。”
王灼用勺子舀著藥,遞到故淵幹澀的唇邊。
故淵身上都是摔傷,動一下都很疼,但他硬是推開了勺子緩緩地坐了起來。
王灼趕緊在他身後墊了個墊子,柔聲細語又帶著點埋怨:“別瞎折騰了,傷口都要裂開了,你的骨頭還沒長好,留下殘疾可怎麼辦?”
“離她遠點。”故淵嗓子沙啞。
王灼漫不經心:“以後都看不見她了。”
故淵爆發一陣猛烈咳嗽,他不顧自己的傷勢,一把揪住王灼的手腕,鮮血從他唇縫迸裂,“你把她怎麼了?”
王灼像是被鐵鉗鉗住一樣,骨頭都要被捏碎了,他想掙脫,但掙脫不開,於是輕輕笑道:“原來你有心,我還以為你的心死了,偌大的王家沒人跟我爭,原來都是假裝的,你的心還是滾燙。這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果然不能輕易相信你哈哈哈。”
故淵一拳頭砸上去要跟他拚命,但一隻腿瘸著,固定夾板十分不方便,整個人身上傷口全部崩裂,衣服都被汗給浸濕,房間內飄蕩著血腥味。
即使故淵受傷,王灼也不是他的對手,跑不掉人,也躲不掉拳頭。
瘋狂的野獸是感覺不到痛的,每一次攻擊都像最後一次攻擊,抱著孤注一擲的想法。
最後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外邊的人,將他二人分開。
故淵腿已經扭曲變形,胳膊的骨頭也支出來,渾身血淋淋的散發著一股要殺人的惡鬼氣質。
王灼左臉被打傷,劃開一道口子,往出滲著鮮血,這點傷讓他看得更加妖異美麗,就像被火燒著的玫瑰。
刀客把故淵抱上床,趕緊叫來大夫重新包紮固定,他低吼道:“王灼,你敢傷少爺性命,我一定會如實稟告家主。”
王灼特別無奈地用指尖抹著血痕,“是王溧瘋了,我就是提了提那個小姑娘。”
刀客聽出來這是刻意挑釁,手不自覺的往刀上一搭:“灼少爺,你還想不想回南邊,少爺的身子骨不養好根本沒法兒趕路。”
王灼無所謂:“我都行。”
故淵緊緊攥著刀客的衣袖,艱難地問:“董池魚呢?”
刀客:“活著,活得好好的,少爺隻要你活著沒人敢動她,你死了就說不定了。有病要吃藥,有傷藥治病,少爺,不為你自己,也為她。”
王灼眼眉一彎:“其實我有點想娶她,可是我已經有娘子了,家中的妾室也太多了,不如養個外室。阿溧,把她送給我吧,我後宅的女眷隨你挑,你嫂子也行。”
刀客著急死了,好幾次要打斷都沒成功。
故淵眼睛閉上:“董池魚要是死了,我就殺人。”
“殺了我?”王灼挑眉,饒有興致。
“是所有人。”
故淵的刀尖一直都是對內,遇事隻想傷害自己,但現在他的刀尖的偏移,在董池魚的身前。
董池魚在握著他的手,讓他的刀用來保護自己,而不是自我傷害。
雖然現在她不在這裏,但她在故淵心裏。
王灼站在幽暗的房間內,慢慢地笑著:“阿溧,你可太有意思了,我特別期待你回到王家大開殺戒。”
刀客嗬斥:“灼少爺,請你不要胡言亂語。”
王灼自顧自地說:“先殺你爹再殺我爹,或者先殺我爹再殺你爹,需要幫忙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咱們兩個一起遺臭萬年,成為王家的敗類,多好玩呀。”
他說這種話周圍的人都聽著,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風流,他怪誕,他有世間最豁達的心胸。
或者幹脆說,他是個瘋子,一個漂亮的瘋子。
王家就沒幾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