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跳啊

早上在董家吃飯,羅氏煮的野菜糊糊,草魚領著青魚挖的曲末菜裝滿一盤,用來蘸醬,野豬肉燉著土豆,豬肉太硬,但再怎麼樣都是肉,頓頓剩不下。

鯉魚、草魚、青魚恨不得每一筷子都夾塊肉。

那對小夫妻卻是病怏怏的,困得都睜不開眼睛,筷子都要從手裏落下了。

羅氏瞅著他們倆的樣子就愁得慌,用筷子尖兒去敲已經裂縫的碗邊緣,鏘鏘鏘的把人驚醒。她說:“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甭管你是什麼世家名流,才比子建,貌比潘安;甭管你是什麼穿越而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娘眼裏,筷子隻要夾的慢了,這孩子可能就有點傻。

董池魚用手懟了懟故淵,“娘說你腦子有問題。”

故淵跪坐著,端端正正:“說你呢。”

兩個人小雞似的互啄。

羅氏看著跟打情罵俏似的,拿著雞蛋在董池魚頭上敲了一下,那倆人安分了。

董池魚哀怨:“怎麼光打我,你偏心。”

羅氏冷冷道:“我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你才知道呀。”

草魚伸手:“姐夫,我給你添菜糊糊。”

鯉魚笑的諂媚:“姐夫你下次帶我進山唄,我也想學打獵。”

故淵頷首,通通答應。

董池魚用眼刀子傷他,哪來的狐狸精迷惑我的家裏人。

羅氏把雞蛋從中間扒開,他們兩個一人一半,說:“怎麼就你們兩個,還有一個呢?”

故淵:“走了。”

鯉魚反應很大:“走了?往哪走了?回不回來了?”

故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還惦記著讓商觀致給你當姐夫。”

鯉魚訕訕地笑:“哪能呀,我就一個姐姐。”

故淵問:“那你有幾個姐夫呀?”

鯉魚堅定地說:“就一個!”

董池魚扒拉著雞蛋:“商觀致不回來了吧,人家是將軍,有大事要做。”

羅氏緊繃繃著臉道:“當將軍能有什麼大事,又不見他們打仗,打了仗也不見得能贏。”

董池魚:“說不定這場仗他就能打贏。”

故淵潑冷水:“恐怕不能。”

董池魚舉拳頭比劃嚇唬他。

故淵一臉你是跳梁小醜,冷漠淡然的姿態。

羅氏瞅著他倆,索性說:“你們兩成親吧,不用大辦,就磕個頭,請鄰裏鄉親們見證一下。”

事情提的突然,桌上的人都驚了一下。

董池魚敷衍道:“他孝期沒過呢。”

羅氏怒其不爭:“孝期沒過,你們兩個天天那個。”

董池魚:“你說啥呀。”

羅氏瞪她:“啥啥啥,哎呦,還好意思問,我都不好意思說了,在這麼鬧下去,大肚子是遲早的事,趕緊給我成親!”

草魚臉都紅了,趕緊去拿鯉魚的碗,“哥,我去給你盛點菜糊糊。”

鯉魚:“我碗裏還有呢。”

草魚跑去廚房了。

青魚小短腿往地下一跳,“姐姐我也要飯。”

羅氏尖銳的嗓子喊著:“要飯那是給乞丐說的,你不許說!”

故淵:“好呀。”

由於中間斷了一段,麵前的話被打岔,大家都忘了,突然一句好呀,讓人反應了一會。

董池魚迷惑:“好什麼?”

故淵說:“成親的事。”

羅氏瞬間眉開眼笑:“我就說故淵不是那種棺材板,又臭又硬的。咱人就得活絡一些,這樣的情況死守著禮法就不合適,何況就算你從前是哪個大戶人家的男丁,如今也做農民了,那些講究就放一放吧,咱們活著就講點實誠的,填飽肚子最要緊。”

故淵低眉順目:“娘說的是。”

董池魚震驚道:“是個屁呀,好好的成什麼親。”

羅氏瞬間化成怒麵修羅,“人家故淵都沒意見,你有什麼意見,趕緊給我成親!”

董池魚麻利地後退,才躲過了口水噴射。

草魚手裏還端著給故淵盛的菜糊糊,放在小桌上,爬上火亢繼續吃飯,隻覺得嘴裏的豬肉發硬,嚼了半天,還是硬的咽不下去。

鯉魚滿麵喜色:“姐,你們啥時候成親?”

故淵:“我手裏還攢了點錢,想帶她去鎮子上買點東西。”

羅氏撂下筷子,在櫃裏麵掏了半天,拿出來一小塊布,掀開好幾層,最終隻有零碎的二十來個銅板,小心點地拿給二人,說:“錢實在是少,也能扯二尺布,做身新衣裳吧,新娘子怎麼能沒有新衣裳呢。”

董池魚瞅著那泛著油光的銅板,大概在每天夜裏,羅氏都會把銅板拿出來一遍一遍的數。

她笑了笑:“謝謝娘。”

羅氏:“你們用推車裝點土豆,去鎮子上路過長河村,看一眼那村子還在不在,要是在的話把土豆給你陳姨,她家的孩子比青魚大不了幾歲,也不知道熬沒熬過來。你要悄悄的,千萬別讓別人知道。”

兩人答應了。

一大清早天都沒亮,用木頭的推車裝了一車,推著就走。

土路不好走,坑坑窪窪的,高一塊低一塊斜一塊,車子顛來顛去,推起來費力。

故淵從不抱怨,董池魚要跟他換著推,他也搖頭拒絕。

董池魚讓他一個人受累,問心有愧,說:“故淵,我給你唱個歌吧。”

故淵:“你還會唱歌?”

這是他此生最後悔的一個時刻,他應該直接了斷的拒絕而不是產生疑惑。

董池魚清了清嗓子,五音不全,六音不正:“哥哥我坐船頭,妹妹你岸上走,恩恩愛呢,纖繩蕩悠悠——”

這一路上山連著山,九疊雲屏像錦繡雲霞鋪張,湖光山影相互映照泛青光,重崖疊嶂聳雲霄莽莽蒼蒼,翠雲紅霞與朝陽相互輝映,鳥鳴蟲叫,都被這一嗓子打亂了。

蟲兒四腳朝天,鳥兒急的撞樹,樹木被風吹得亂顫,樹葉滿地的掉,被風刮到了故淵的頭上。

故淵將樹葉從腦袋上拿下去,心力俱疲,勉強微笑:“好聽。”

董池魚:“我再給你唱一個,我以前很少唱歌的,難得你欣賞我。”

故淵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欣賞。”

董池魚腦袋一歪:“你什麼意思?”

故淵沉默不語地加快了腳步,推車的輪子快到飛起來。

董池魚小跑著跟在後麵一個勁兒的問,我唱的不好聽嗎?

最怕人沒有自知之明。

兩個人好不容易到了長河村,村裏人丁稀少,一張張瘦弱的麵孔,讓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魏家村兒的大家至少能吃土豆,有董池魚給的維生素ABC,他們還能在地裏幹活,而長河村裏的農田都荒廢了。

推開那扇破舊的大門,咯吱一聲,炊煙嫋嫋,屋裏有香氣。

董池魚莫名其妙的恐懼了起來,木質的窗戶嵌了一條小縫,她從縫隙裏往裏看,鍋裏冒著熱騰騰的熱氣。

忽然有女人抬頭,瘦的脫了相,隻有眼睛水汪汪的,泛著紅絲,直勾勾的和董池魚對上了視線。

董池魚隻覺得一股鑽心的涼意爬上了後背,勉強笑了笑:“是陳姨嗎?我們是董家的。”

“是我。”陳姨蹲在灶坑前,手裏頭拿著木柴,火燒的特別旺,她還在往裏填,鍋被燒的沸騰水,一個勁兒的往出撲,鐵鍋蓋上粘了一縷發黃的頭發絲,不細看的話很像是稻草。

董池魚沒勇氣進去,她扭頭對故淵說:“你把土豆倒她院裏,咱們走吧。”

故淵:“董池魚,你不是閉著眼睛要往下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