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滿身蘭麝撲人香

夜晚,蟲鳴不歇的茂密雜草被風吹的舞動,不時有陣陣涼意襲來,夏日清風本該舒適,商觀致卻心緒無法寧靜,在院兒裏打了一套拳,拳風陣陣,神情越發凝重。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董池魚踩著椅子,這回的椅子四角齊全,很安全。她探著頭,趴在牆上,文縐縐地說著詩。

真該讓故淵也聽聽她背詩,她好歹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參加過高考,讀完了大學四年,別總搞的她是文盲似的。

“你有大晚上爬人家牆頭背詩的習慣嗎?”商觀致停下動作,看牆上的老鼠,對於她這樣的習性深深不解。

董池魚裝模作樣,搖頭歎氣:“這是我在觀察你臉色時,給出話外配音。你是不是對故淵失望了?自己頗為欣賞的名流才子在聽說百姓有難時,居然隻關心著私事,對世間不平視若無睹,這是何等冷硬的心腸。”

商觀致沉聲道:“人活著,要麼血是熱的,要麼骨頭是硬的,若是兩種都沒有,太可悲了。”

董池魚心想,難怪你被派來幹這種紮手的活,“將軍,你在朝廷應該很不受歡迎吧。”

商觀致冷哼一聲:“自古聖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董池魚:“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光是活下去就已經很難了。或許你見過痛苦的人是會痛哭流涕,四處向人求救,但他不一樣,他在沉默的承受著痛苦,拒絕任何人的安慰憐憫,一個人靜靜的消化。他已經快要垮掉了,承受不了任何的重擔了,你溺水時拚命抓住的稻草,有可能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商觀致神色在夜色裏籠罩,看不真切,“你很體諒他。”

董池魚:“當然了。”

商觀致:“但你們不是一類人,你窮不失義,達不離道;他卻是畏首畏尾,動輒得咎,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你們縱然有一時之好,道義不同,遲早會割袍斷義。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的親衛隊馬上就要來接我了。我看得出來,你是心懷天下的,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可救天下人,不該被埋沒。”

董池魚饒有興致:“你知道同舟共濟、同床異夢、同室懆戈、同歸於盡的結局嗎?”

商觀致一愣:“什麼?”

董池魚哈哈一笑:“同人小說。”

商觀致:“……”她在說什麼?

癡癡笑聲從屋裏傳出來,緊接著故淵推門而出,眼眉彎彎,笑的似乎直不起來腰了:“真好笑。”

商觀致莫名其妙,這兩個人在笑什麼。忽然聽見外邊一陣鐵蹄聲,他的親信到了。那是由十人組成的小隊,他管為首的親衛要了一袋子錢扔給董池魚,接著翻身上馬,消失在了夜裏,就好像從來都沒出現過。

董池魚捏著錢袋子,心裏突然升起的滿足感,打開一看,裏麵除了錢還有一卷地圖。

故淵麵無表情的站在那。

董池魚逗他:“你怎麼不笑了?”

故淵說:“我又不知道哪裏好笑。”

董池魚:“那你笑什麼?”

她還是頭一次看見故淵笑成那個樣子,雖然隻是假笑,但是很有趣。

故淵生出幾分惱羞,看著她:“不要總扒我家牆。”

董池魚笑著說:“故淵,商觀致說我們不是一路人,我不讚同。如果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就不會救我了。”

故淵說:“是你不想死。”

董池魚:“是你不想我死。”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有一致的想法,她是活不下來的。

故淵慢慢地走到牆下邊,仰頭看著董池魚,“你手裏拿著什麼?”

董池魚晃了晃地圖:“整個東郡的地圖,還標注了賑災路線圖。”

故淵:“他要去尋死,還要捎帶上你。理想主義者是這樣的人,一注意到玫瑰比白菜香,就斷定它能煮出更好的湯來。”

董池魚:“好刻薄。”

故淵虛著眼睛:“董池魚,你說過你不想死的。”

董池魚解釋:“人除了吃飽,還有更多的需求,我想看看這個讓你痛苦的國家,以及他們把我的糧藏哪兒了。”

故淵認真地說:“別去看,人們都知道國家會倒下,所以都在等著它倒下,看的人會被刺痛雙目,痛哭流涕。”

董池魚:“我知道大夏將傾,站起來的會被砸死,但總要有人第一個站起來。如果你害怕,別擔心,我會站在你前麵。”

故淵說:“你比我矮。”

董池魚:“不許人身攻擊。”

故淵換了個說法:“你連牆都爬不過來。”

董池魚摩拳擦掌,要翻過去給他看。她借著慣性往上一越,腿掛在牆上,半個身子一點一點的挪蹭,最後坐在了牆頭上,往下一看好高,腦袋暈乎乎的。

“我爬過來了。”

“那你怎麼下來?”

董池魚眼睛一閉:“你讓開,我一狠心就下去了。”

她往下一跳,被他接住了。

硬著頭皮往下跳,是董池魚的人生態度。

伸出手接住她,是故淵的妥協。

就像是在破廟的那個夜晚,故淵彎下腰抱起了將死之人,就注定了他總會伸出手。

故淵的力氣特別大,緊緊的將她箍住,攥的骨頭都疼。

董池魚思緒紛亂:他是螃蟹轉世嗎?

夜很靜,近到可以聽見劇烈的心跳聲,又因為離的太近了,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是誰的心跳聲。

董池魚疑惑:“故淵,你真的沒有體香嗎?”

陌上少年郎,滿身蘭麝撲人香。

她嗅了嗅,他好香。

故淵的脖子處一陣細癢,像羽毛。他手一鬆,她摔在了地上。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揉手臂還是該揉屁股。

“疼嗎?”故淵有點後悔。

董池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比女鬼還像女鬼,用陰氣森森地口吻說:“故淵,如果我摔死了的話,我就是天底下最糗的女鬼,我一定會讓你死的更加糟糕。”

故淵:“對不起。”

董池魚:“你道歉太早了,我本來還想說讓你放個屁把自己崩死。”

故淵誠懇地再次道歉,“我不應該把你扔在地上。”

董池魚想,算了算了,何必跟小孩子計較。她身上讓故淵拉她起來,故淵像躲蒼蠅一樣飛快後退。

“你在幹什麼?”

“我不想讓你碰我。”故淵覺得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董池魚笑了,氣笑的:“你剛才抱著我的時候,狠狠攥著我的手臂,現在還有青紫的痕跡。剛才碰我不過敏,現在裝什麼?”

她爬起來撲著向故淵去,故淵腳步靈活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躲開她。

兩個人在院子裏玩了一夜老鷹抓小雞,第二天起不來床,下眼發青,渾身無力,腰酸背痛。

羅氏:“哎呦,年輕人怎麼不知道節製!嘖嘖嘖,沒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