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是村裏本地人,第一任妻子難產去世,留下個兒子,急於再聘個女子照顧孩子。
他有些田地,有點錢,年紀不大,是個很好的婚配對象。如果不是一般小姑娘不願意給人當後媽的,還便宜不到董池魚。
羅氏熱情的招待了,還燒了些熱水給他喝,費的可都是柴火。
她說:“我們家池魚你也知道,遠近聞名,十分能幹。”
董池魚推門而入,“我不小心把衣服洗壞了,找來針線縫一下吧。”
羅氏眼刀子甩過去,你是故意拆台吧?
董池魚:“家裏有客人。”
魏東憨憨一笑,“池魚妹子,我給你帶了點雞蛋,你扒一個嚐嚐吧。”
董池魚微笑拒絕:“不用了,最近鯉魚總進山給我摸山雞蛋,我不缺雞蛋,你留著自個兒吃吧。”
魏東舉起的手隻能收回去,但還是笑著說:“羅嬸,你吃。”
羅氏鬧了個大紅臉,都不好意思,“池魚,給你魏東哥哥倒點水喝。”
董池魚倒了杯水,然後說:“哥,你是個好人,我配不上你。”
魏東實實在在地攤開來說:“我不介意這些,我就想找個知冷知熱的,幫我照顧一下孩子。”
董池魚放狠話:“我介意,我不喜歡照顧別人家的孩子。”
羅氏伸手去打董池魚,魏東攔了一下,羅氏要被氣哭了:“這孩子不懂事,她都這樣了,還在那挑三揀四,她以為她是什麼香餑餑嗎。”
魏東說:“池魚是個好姑娘,十裏八村,誰不知道她勤快。”
羅氏抹眼淚:“那有什麼用,我放出風去要把她嫁出去,誰家登門了,一個個是穿兔子鞋——跑得快。”
話音剛落,門被敲響,草魚跑去開門,故淵登門拜訪,進來的那一瞬間隻有四個字,蓬蓽生輝。
他站在人群中是鶴立雞群,他站在瓦礫中是珍珠蒙塵。
普通人和明星偶像之間的距離,那是容貌上的天差地別。
董池魚心想,他還挺講究,還換了身衣裳。
故淵淩亂的發重新梳攏,別著玉簪,幹淨的綢緞衣衫,腰瘦的跟沈約似的,手上還拎了一隻擰了脖子的野山雞,羽毛華麗,頸下有一顯著白色環紋,尾羽較長,橄欖黃色,黑色橫斑。
魏東最先回過神來,問:“這位是?”
董池魚早就準備編好的瞎話了:“我的救命恩人,家中落難,無處可去,便租了孫三兒的房子,在村裏暫時落腳。”
魏東有身為男人的敏感,立刻上前道:“多謝你救了我池魚妹子。”
故淵對於橫插一杠這種事情不太擅長,便隻是淡淡微笑。
羅氏動了動喉嚨,“你救了我女兒,該是我去拜訪你的,今個家裏有客人就不多留你了。”
董池魚趕緊說:“留一留吧,他是帶著禮物登門的。”
羅氏瞪了她一眼:“你懂不懂事!你重要的是嫁人是一輩子,不是一時一刻的一份禮物。”
董池魚:“我不懂。”
故淵解釋:“伯母的意思是,趁著你青春年少,還有些許貌美,尚有人買單。要是再耽擱下去,隻怕葉瘦花殘,為時晚矣。”
董池魚不是真的不懂,隻是不想懂,故淵一本正經道解釋還挺好笑,她笑了笑:“我其實理解你們是怎麼想的,明白你們為什麼認為我毀了。”
誰都沒有提她名節的事,她自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
羅氏嗬斥:“你閉嘴!”
董池魚:“少女應該是無邪、無瑕的,未出嫁時就應該足不沾地,束之高閣,宛若珍寶一樣地被保護,風不驚,雨不擾,出嫁了換丈夫收藏,不輾轉於他人之手,這樣才是完美的人生。一定要小心謹慎的收藏,因為沾上一點汙漬,就不符合人心中的完美了。”
羅氏道:“這樣不對嗎?”
董池魚拔高聲調:“收藏這個詞是給冰冷器皿準備的,活生生的人應該見風不驚,見雨不擾。我是人,不需要被任何人收藏,也不需要純潔無瑕。”
故淵看著以理據爭的董池魚,腦海裏忽然有許多話。
“女慕貞潔。”
“貞女不假人以色。”
“子女孝順,妻子忠貞,這才是家庭。”
“貞潔的婦女貴在為丈夫殉節,為此舍生才稱得上至善至美。”
一句又一句的話,成了釘子,定在母親的棺材上。
母親為他咽下屈辱,蓬頭垢麵,麵黃肌瘦,走碎數雙草鞋,熬過無數的黑夜,從北國輾轉至南國,就為把他送到父親身邊。
父親問:“你既受屈辱,為何不自殺來守節?”
母親血淚兩行。
白綾是他們準備的,棺材是他們打造的。
他們摸著故淵的腦袋說,“你娘是一個好女人。”
不要,我不要“好女人”,我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