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打擂

縹緲峰果然峰如其名,煙霧飄渺,絕世獨立。

此時,縹緲峰凝香殿中,青萍隨意坐在主位,弟子乘風侍立一旁,慕容倩兒則立在階前。

“倩兒,你過來,為師為你引見,這便是你的二師兄——乘風,剛才在玉璿殿中所見的紀淑妤姐姐便是你的大師姐,所以,你便是為師的第三名入室弟子。從今往後,你便要在縹緲峰上生活,有什麼需要,或者不便之處,盡管同為師說,你的師姐師兄也皆是易與之人,你也可以同他們講。”青萍說得很親切,語氣很溫和。自從見到倩兒之後,青萍似乎又找到了生存的目的,那就是要將倩兒培養成人,成為一個傑出的梨山弟子,這樣做,也許可以稍稍平複自己對鄭昊的一份愧疚。

慕容倩兒立刻跪倒哽咽道:“是,師父,倩兒謝謝您的關愛,我定會用心修煉,不辜負師父的厚望。”

“嗯!”青萍讚許地點了點頭,又朝乘風道:“乘風,你帶倩兒到靜池小築去,再將那裏收拾一下,以後那裏便是倩兒的住處。”

“啊!靜池小築,那不是師父小憩的地方?”青萍搖頭阻止道:“按照為師的意思去辦吧。”

“是!師父,弟子領命。”乘風拱手道。接著又對倩兒說:“倩兒師妹,請跟我來。”

“師父,弟子暫且告退。”倩兒向青萍躬身一禮後便跟著乘風出了凝香殿。

……

玉璿殿中,如今隻剩下紫陽同四名遊曆歸來的弟子。

“炫明,你說那個叫做獨孤宏願的手段相當厲害?也非常狠毒!”紫陽的聲音始終溫潤如一。

陳炫明立刻跪倒,磕了個頭道:“師父,弟子有罪!那獨孤宏願著實厲害,我們四人合力也難以匹敵,師門至寶敦煌鍾也被我毀去了。”

“唉,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隻是為師不明白,以那人的狠辣手段,你們又是如何全身而退的。”紫陽雖然不時提出疑問,但聲音和表情卻如古井之水,依然沒有一絲波動。

陳炫明聲音沉重,似乎還沉浸那沉悶肅殺的回憶中,他道:“師父,那人確實端的了得,在敦煌鍾毀去的一刻,我們四人盡皆受了很重的內傷,而那個叫獨孤宏願的卻跟沒事人一般,再次蓄勢待發,於是弟子為了讓師弟師妹脫身,便是使出了師門絕技——人劍合一。”

“什麼,人劍合一!”紫陽突然睜開微閉的雙目,頓時堂下四人便如被兩道電光罩住,身上說不出的難受,紫陽似乎也發覺幾人的反應,於是目光一斂道:“炫明,為師曾經說過,人劍合一乃是先傷己再傷人、玉石俱焚的招數,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輕易使用。”

陳炫明抱拳懇切道:“師父,弟子一直謹記師父的教誨,隻是當時已到了十萬火急的危急關頭,為了能讓師弟、師妹安全脫身,我覺的該用!”

“嗯!”紫陽示意陳炫明繼續說下去。

於是陳炫明繼續道:“弟子未曾想過能挫敗對方,隻要能夠將他身形阻上一阻,令同門能夠安全脫身,便滿足了。然而就在弟子人劍合一以為必死的一刻,突然有一蒙麵人生生橫在我們二人當中,竟然將兩個人的勁氣全部化開,並將弟子送出數百丈之遠!”

“什麼!”紫陽再也無法保持沉著,立起身形,道:“江湖上還有這等人物,真不知是敵是友,你看他年齡大概多大?”

陳炫明思索片刻道:“從其身形和外貌來看,年齡應該比弟子還小一些。”

紫陽搖了搖頭:“沒聽說哪一派出了這麼一位驚才絕豔的後生哪,他到底是何意圖,真令人捉摸不透。”

“師父,據弟子看來,此人絕非敵人,因為,他在用功力送出弟子時,還輸入一股純正的真氣為弟子療好了內傷。不過要說是朋友,我一時也想不出有哪一號這麼厲害的人物。”

“什麼?療傷?”紫陽再次驚愕,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從容輸出真氣,那修為似乎還要再高一層,這樣的人隻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了。

紫陽一時間有些躍躍欲試,於是腳下一錯,人已到了大殿之外,同時朗聲道:“炫明,你經過一番遊曆,讓為師試試你有多少進步。”

“師父!弟子遵命。”

“來吧!”紫陽雙手背立,一派宗師風範。

“請恕弟子不敬。”陳炫明已經執破軍在手,數十丈距離,三兩步跨過,一劍便向紫陽胸前刺去。

空氣有如實質,被生生割裂開來,發出陣陣尖嘯、絲絲爆響,陳炫明身隨劍勢,蘊在藍色劍氣之中,如同一柄大劍,去勢如電。

紫陽一時間須發皆揚,威風凜凜,隻見他雙手間憑空生出一個紫色氣團,徑直轟向破軍。

“轟!”二人乍然分開,陳炫明退後三丈,立住了身形;紫陽則是退了一丈,麵上紅光一閃而沒。

陳炫明趕快拜倒:“師父,弟子得罪了。”

紫陽不由想到:炫明已有如此進境,真是不錯,一上來便讓我動用了紫雷真氣。但他沒有考較出陳炫明的真正實力,於是道:“炫明,再來,要出全力。”

陳炫明猶豫了一下道:“是,師父。”隻是他想,出全力進攻跟人劍合一還是有差別的,前者隻是達到自身的真元極限,而後者是舍生忘死的進攻,不計後果的,二者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陳炫明自然不能使用那一招人劍合一,於是隻得不斷運轉真元,右手持劍指天,隻見殿前空中的氤氳之氣竟緩緩流動,從劍尖緩緩注入陳炫明的身軀,同時他自己也被氤氳之氣慢慢包圍。

紫陽眼中射出一股激賞之色:炫明啊炫明,不愧是為師的愛徒,你的進步真讓為師驚喜。但是未及細想,陳炫明已經一步一步向自己踏來,隻是這次似緩實急,沒行一步,便牽動了周圍的氣場,陳炫明身上的氤氳也濃了一分。

紫陽看著撲麵而來如翻江倒海的氣勢,心中竟生出一股退卻之意,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隻能使出渾身解數,怔住場麵,於是信手一招,無妄劍已淩空飛入他的手中……

乘風安排完一切,又派人給倩兒準備了一些衣物及生活用具,便匆匆離去。

偌大的地方,很快便剩下了她一人,頓時,她感到整個心中都是空蕩蕩的,沒有著落,一時又想起自己的淒苦遭遇,還有那相見不相識的少昊哥哥,不由潸然淚下。

然而,當倩兒立身於靜池小築之前,便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至此,她才明白了靜池小築名字的由來。

偌大的一片水塘,恰若天池,也不知其中水從何來,竟不起一絲漣漪。

人置身池前,感覺自身是那麼的渺小。

在自然麵前,一切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便如眼前一池突兀的湖水,也隻是天地間微不足道的一處所在。

可是,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人因為有了思想,有了感情,所以便多了歡樂、悲傷。倩兒一陣自苦之後,又想到了那天救下自己的少昊哥哥,可是他現在人呢?

慕容倩兒雖然隻有十三歲的年紀,可是早已出脫的亭亭玉立,是個十足的美人,眼若晨星,眉如墨畫,鼻如瓊柱,腮凝新荔,烏雲般的秀發隨意綰在腦後,已經觸及腰間。

遠遠一見,疑是畫中之人。

她手中握著那顆珠兒,心中默念,昊哥哥,你在哪裏?

“倩兒!”下一刻,少昊已立在他身邊。至於為什麼會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少昊哥哥,你真的來了,倩兒不是做夢?”天真倩兒一下子撲來過來,抱住了少昊的腰部。

少昊拉開她的小手:“我說過會看著你的,現在好了,你在這裏好好修行,這裏的人雖然不怎麼樣,但也沒有什麼大奸大惡的,而且,我看青萍對你確實很好,竟然讓你住這麼好的地方。”他狠狠吸了幾口道:“這地方除了賞心悅目之外,靈氣更是充沛至極,能在此處修行自然是事半功倍。”

“哦,師父真好!”

“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正如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樣。”

“什麼意思?倩兒不懂。”倩兒扭過螓首,瞪著杏眼問道。

“你還小,不懂也在情理之中。我想青萍一定會很快教導你武功、法術,到時你用心修習,待你有所小成,我再來見你。”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本來就是我的少昊哥哥,你真的不記得倩兒了嗎?”

少昊笑了笑,“我會再來看你的!”

“怎麼,少昊哥哥,你真的要走?”倩兒滿臉不舍。

“傻丫頭!”少昊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倩兒的烏雲,“大哥哥還有很多事要做,再說了,因為分離,才顯得相聚的可貴。另外,梨山也容不得大哥哥!再會!”

“少昊哥哥”倩兒向南望去,隻見天際留下一抹淡金色軌跡。

於是,她在心中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修煉,到時候整天跟在少昊哥哥的屁股後麵,讓他甩都甩不掉我。

小丫頭正在縹緲峰靜池小築前臆想著將來的林林總總,而玉璿峰上,師徒對戰已到了最後關頭。

陳炫明似乎帶動了整個峰頂的靈力運轉,感覺體內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隻是單手隻劍,便可睥睨天下,唯我獨尊。

麵前的師尊也不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而隻不過是一道坎坎,邁過去,便是另一個高度。盡管他知道心存這樣的想法,便是對師父的大不敬,可是不知為什麼,便忍不住產生這樣的想法,最終,他將這歸結於力量,是力量在作怪。

紫陽此時右手執著無妄劍,遙遙一指,一股有形劍氣便自行放出,這隻是一招試探。

陳炫明渾然不覺,步伐不變的往前行去,見劍氣襲來,便以破軍揮手一斬,無妄劍氣便消失無蹤,自始至終,他還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周身籠罩的氤氳之氣也沒有一絲波動。

紫陽再度驚愕:炫明竟然進步如斯,看來為了師父的尊嚴,掌門的榮譽,要出殺手鐧了。

孰料,陳炫明突然加快了部分,三丈距離,一步便跨過大半,至此,再不前進,而是雙手執劍,一招力劈華山。

紫陽本已擬用同樣的招式,但被陳炫明來了先著,因為有無妄劍在手,他也不心驚,雙手執劍,橫向擋格。

在場其他三人,一個個瞠目結舌,心中都生出疑問,大師兄修為何時達到這種驚世駭俗的地步。

隻見陳炫明的氣勢如滔天巨浪,從破軍劍鋒上流出,徑自砸向橫劍的紫陽,紫陽麵色一紅,氣機一引,周身顯出一層紫色光罩,雖然不大,卻擋住了滔天巨浪,巨浪攻不破光幕,便順而留下,在紫陽周身的山體上侵襲出深達數十丈的圓坑,唯獨紫陽腳下一方山石完好,恰如一柱擎天。

最終,陳炫明淩空虛蹈,破軍劈在無妄劍身之上,旋即應聲而斷,他被無妄所散發的出的淩厲劍氣倒衝而回,隻到大殿門口,才堪堪穩住身形,感覺氣血翻騰,真元散亂,已無力再戰。

破軍折斷的一刻,紫陽立身的石柱再次層層碎裂,隻降下一丈,方才止住,他麵目赤紅,道袍鼓脹,半晌,方才平伏了有些許混亂的真元,於是腳一點地,人升起丈許,輕飄飄落在幾人身旁,隨手一揮,無妄再次回到大殿的劍案之上。

陳炫明當即跪倒:“師父,弟子有所冒犯,請恕罪。”

“你何罪之有,此番下山,修為如此進境,實在可喜可賀。”紫陽一頓,看了看在場的其它幾人,“入殿吧,為師還有話說。”

紫陽邊走邊想:陳炫明修為已然不低,今日若非手掌無妄劍,恐怕便要落敗,凡鐵終究是凡鐵,始終無法同仙品相提並論。可是,以他的修為,居然還敵不過那個什麼獨孤宏願,更居然還有一個蒙麵人能將纏鬥中的他們分開,真是匪夷所思。看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可是這些人的出現,無疑已撼動了梨山正道領袖的根基,我恕難容忍。

在紫陽坐上那雕花檀木椅之前,他已有決斷。

四人已在他麵前站定,於是他朗聲道:“炫明,為師賜你紫瓊劍,紀淑妤,本座賜你青雲劍,自此而後,你二人同修紫青雙劍,如今江湖上能人輩出,風雲際會,我梨山的尊嚴就要靠你們維護了。”

二人同時拜倒齊聲道:“絕不辜負掌門希望。”陳炫明目光純淨,而紀淑妤素麵上則攀上了紅霞,因為對於紫青雙劍陰陽雙修的修習方法,她早有耳聞。

歲月如沙,匆匆從指間滑過,甚至不留下一絲痕跡。

日升日落,轉眼間又到了草長鶯飛的時節。

區區數載光陰竟在彈指一揮間。

少昊單人隻劍在江湖上行走已有多時,這幾年的風霜磨礪,以及看多了人間萬象,普通人們的生老病死,漸漸的讓他淡了爭鬥複仇之心。

可是每每這個可怕的念頭泛起,他都忍不住要狠狠咬上自己一口。

玉嵐是為了誰,又被誰一劍斬的形神俱滅。

每次想到這裏,他都有種要抓狂的感覺。

還好曠野之上,沒有幾個人煙,否則人家肯定以為此人受了什麼刺激,在發神經。

一襲白衣的少昊,緩緩走在曠野的小徑上,看著爭相鬥妍的花花草草,還有翩翩飛舞的蜂蝶,心胸頓時為之一寬。

有淡淡的風,帶著青澀的芬芳氣息,鑽進了人的心田。

眼前這個地方倒和那個地方有些相似,隻是遠不如它。

還有若男那個丫頭,自從分開之後,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想到若男,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他的口角悄悄綻出淡淡的溫馨的笑。

百洞教在九華派站穩腳跟之後,迅速發展壯大起來,此時教眾已有數千之巨,且精英弟子逾千。目下的百洞教再不可同日而語,便是比之當年不可一世的正道巨臂梨山派,也不遑多讓。

陰奎自少昊下山之後,曆精圖治,真心實意要幹一番偉業,如今的百洞教,不光是兵多將廣,而且還是富可敵國的那種,有這樣一個名聲不好的教派日益發展壯大,作為一國之主的唐皇帝李儇又如何能夠安枕。

真是豺狼剛除,又添猛虎。

於是,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護國公——獨孤宏願。

近日,獨孤宏願一直在玉瑤苑中參詳冥天仙劍,道行法力實是一日千裏,令血袍等人越來越心驚膽寒。而與道行成正比的,還有他暴戾的性格。

就在昨天,不過因為一句小小的口角,又一名食客被他劈成了兩瓣。

獨孤宏願被封為公爵之後,自然得到了地方官員的巴結,於是順理成章的,昔日的慕容府宅邸也成了他的私產。所以如今,在整個江南,也就是他獨孤宏願的天下。

獨孤宏願暴戾的性格,已漸漸背離了人性。這一點他的枕邊人玉瑤最是清楚。就說他們每次行房,獨孤宏願紅著雙眼,律動的節奏比之野獸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還是需索無度,讓一向擅於房事的玉瑤都應付的心力交瘁,眼看著隻剩下皮包骨頭了。

這一天,有宮人來傳聖旨,要獨孤宏願進京麵聖。

獨孤宏願也沒多考慮,帶著一幫食客去了。

鏡湖小築,那千頃平滑如鏡的湖水,倒映著一道倩影,那如黛的眉微微顰著,眉頭稍皺,一雙流盼生輝的星眸怔怔望著湖水出神,瓊鼻下,朱唇微啟,兩排晶瑩的貝齒閃著炫目的光芒,欺霜賽雪的素顏如凝脂一般。

她,慕容倩兒,悠悠歎了口氣。

湖邊有幾株桃樹,也不知生長了幾千年,虯曲的枝椏上點點桃花如美人的笑顏。

忽然一陣清風吹過,桃花雖有不甘,卻還是隨著風兒,飄飄灑灑。

“唉!”又是一聲輕歎。

“怎麼了,倩兒,為何在此獨自歎息!”一個溫柔、平和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卻也讓倩兒嚇了一跳。

“哦,師父,沒、沒什麼?”倩兒慌忙答道。

青萍莞爾道:“你還當師父是外人麼?”

倩兒笑道:“也沒有啦,就是有些愁思,無法排遣!”

“嗬嗬!”青萍寵溺的摸了摸倩兒的如雲秀發,笑道:“看來我的小倩兒真的長大了!”

“哪有啊!師父!”倩兒嬌嗔道。

青萍也幽幽一聲歎息道:“春女思,秋士悲!唉”

草長鶯飛,日升日落,又過去了匆匆數載。

自紫陽接任掌教之後,勵精圖治,梨山果然呈現出一派新的氣象。

頗值得一提的,就是之前的四派盟友會武的盛事從三十年一次被紫陽改成了十年一次,旨在盡早發現本門一些出類拔萃的人才。

眼看著會武在即,梨山緊鑼密鼓的準備著,英雄帖散布了江湖上各大小門派和一些世家門閥。

這是紫陽自接任以來舉辦的第一屆會武,所以他對張大富可謂是耳提麵命,最終,大富總結出四個字“高調、奢華”。

時光的無情,在這遠離塵世的仙山上體現的倒是不十分明了。因為仙長們大多駐顏有術,所以單從容顏上很難看到歲月的痕跡、

但孩子還會一天天長大,一如慕容倩兒,剛上山時僅僅八歲,而如今已經成為十六歲的妙齡少女。出脫的是亭亭玉立,實有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姿。

所以,本是人跡罕至的鏡湖,一眾年輕男性弟子總是有意無意掠過此處,意圖一睹這位小師妹的芳容。

當然,近水樓台先得月,乘風就有很多便利,也有很多借口,因為本來便是本脈領地,青萍道長也就這麼兩三個親傳弟子,他自然可以來去自如了。

這一日春光尤其明媚,慕容倩兒娉娉嫋嫋的駐足於鏡湖湖畔,有暖暖的風輕輕吹過,給人一種微醺的感覺。可風是那麼的柔弱,盡蕩不起哪怕一絲漣漪。

亮若晨星的一對明眸怔怔注視著一池平靜的湖水,她的心中卻若萬千煙波起伏不定。

這時,一個溫柔清朗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師妹,想什麼呢?”

慕容倩兒甚至沒有回頭,聲音也是波瀾不驚,可是即便如此,也如珠落冰盤般令人心馳神往。

“乘風師兄,有事嗎?”

乘風本想說一兩句諸如“我沒事就不能來嗎”之類調侃的話,可是看到慕容倩兒沉靜的神態,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直接道明來意:師父要見她。

“請師兄先行回稟師父,就說倩兒隨後就到!”說這句話時,她才轉過臉龐,盡管看過無數次,可是每次還是讓乘風感覺眼前一亮。有時,他不得不暗自腹誹:這個禍國殃民的東西。可是他分明感覺,有種酸酸的味道。

甩甩腦袋,他還是先走了,隻是走,沒有禦劍,因為慢慢的走去,還能隱約嗅到那一絲似有若無的馨香氣息。

慕容倩兒返身回到鏡池小築,看了看自己妝台上那張看了無數遍的畫像,幽幽一歎,轉身而出。

“師父,倩兒來了!”

青萍道長正襟危坐,微微點頭。此刻,她的身旁,還有門下的兩個年長弟子,乘風和紀婌妤,他二人靜靜立在青萍身前,顯然已到多時了。

青萍開口道:“你們幾個都是為師門下的傑出弟子,看著你們修為每有精進,為師頗感欣慰。自紫陽師兄接任掌門以後,我梨山呈現出一派新的氣象。正如此次,掌門師兄以為之前三十年一次的四派會武實在有些埋沒人才,為了使你們這些年輕弟子更多一些嶄露頭角的機會,從這一屆開始,以後每十年舉辦一次。”

“有這等事!”

“太好了!”

紀婌妤和乘風全都喜形於色,看來他們對會武大會都是比較期待的。倒是慕容倩兒,一如姣花照水的靜靜處子,欺霜勝雪的麵容上隻是凝著淡淡的笑,似乎這事跟她沒有什麼關係。

而青萍道長的一雙鳳目卻是從她進門的一刻起就似乎沒有離開過她。此刻見她沒有表態,開口道:“倩兒,你入我門也有些年了,你天資橫溢,區區數載已破四重天的境界,在我梨山,除了他,也沒有人有你進步這般神速!”

提及這個“他”時,青萍道長一時間似乎感慨萬千,聲音先自低了下去,一雙剪水的清瞳升起重重迷離的霧氣,怔怔望向窗外。

“師父,師父!”倩兒輕輕叫了兩聲。

“噢!”仿佛意識到自己失態,青萍端起青花瓷的茶碗吹了吹,呷了一口,道:“所以你們這次都要好好表現,給為師爭些麵子!”

“弟子知道!”三人異口同聲答道。

“都下去吧!”說完這句話,青萍似乎感到很累樣子,她發覺自從收了慕容倩兒以後,多年來平靜的心再次起來波瀾,不光是多愁善感,還多了些爭鬥之心。這是她幾十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想到這裏,她不禁莞爾:大道渺茫,也許這些就是活下去的意義。

就在三人將要跨出門檻的時候,青萍道:“婌妤,你留一下,為師有話問你。”

“是!”

青萍望著自己這個美麗的大弟子,似乎能夠從她身上看到自己昔日的身影。

“婌妤,聽說陳炫明從你們下山回來以後,竟然堪與紫陽一戰,那麼他的修為已經到了什麼境界了?”

“師父,確實,自從那次他被神秘人救後,給他輸了一股真氣,竟然打通了他的生死玄竅,所以他的修為精進較快!”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看到師父目光灼灼,她頓時滿麵升霞。

話說這青虹劍也是大有來曆,當年一直是青萍道長的隨身佩劍,跟著她斬妖除魔無數,自從她息心潛修之後,江湖上再也無人見到過青虹劍的出現。

“保護公子!”宇文略身後兩個大漢,看似五大三粗,動作卻是異常靈活,二人俱是雙臂交叉,擋在宇文略之前,顯然是要以死護主。

“叮叮叮”一陣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慕容倩兒在最後一刻,貝齒緊咬,生生收住了大半劍勢,因她本不欲濫殺無辜。不過饒是如此,無形的劍氣還是淩厲無比,那兩名大漢衣袖俱為劍氣攪碎,化為漫天飛絮,而那金鐵交鳴之聲來源於大漢手臂上的金剛護腕,隻見護腕之上數道金光閃過,估計是為某種仙法加持過,不過此刻已是一地碎片。

兩名大漢心痛之極,然而望向慕容倩兒的眼神中卻有幾分感激,亦有幾分慷慨壯烈。隻是,慕容倩兒在那一擊之後,再次隱身於漫漫水煙之中。

“沒用的東西,來人,給我將這小妞拿下!”他一把拉開兩名擋在他前麵大漢,這才發現,額前幾縷發絲慢慢的,似乎帶著不舍,卻終究還是滑落下來,同時,那根束發的五彩絲絛,水火不侵,刀劍難斷,卻也斷了開來。

頓時,宇文略頭發四散,披了下來,嚇得他大聲呼叫,一時間披頭散發,狀若瘋癲。

當此時,一僧一道,飛身上台,各摯一件奇怪兵刃。

看到競想合攻,乘風、明昊均打算上台助陣,然而身形甫動,便聽慕容倩兒若珠落冰盤的聲音悠悠響起,“兩位師兄,兩個跳梁小醜我等打發不了,豈不是墮落師門聲威。”

聽到這樣的婉拒,二人俱是臉上一紅,加之數雙目光齊刷刷射向二人,頓時實在有幾分窘迫。

二人不約而同想到,實是心有掛礙,關心則亂。

再看台上,那光頭僧人身披猩紅袈裟,手持一柄雙麵修羅,修羅雙麵作青銅色澤,古樸而深沉,一看必非凡物。

而那道士則頗為儒雅,一身素色道袍頗為合身,隻是臉無四兩肉,天生刻薄相,再加之他雙目泛紅,臉上蒼白,一看也非善類,怎麼著也是個妖道。他手中的兵器是銀色蛇形長劍,喚作“銀蛇”。

此時台下宇文略剛剛恢複了平靜,也將頭發重新綰到腦後,看起來有些人模鬼樣,他早已怒不可遏,指著台上二人罵道:“你們兩個東西,還不給本少爺雪恥。”

二人聽了此話,不禁眉頭一皺,他二人自非善男信女,想當年在西北邊陲,二人可是欺男霸女、殺人放火、惡貫滿盈、無惡不作的,後來厭倦了那種生活,才進宇文家做了食客。

想到這裏,他們對望了一眼,都發覺彼此眼中的感慨:好漢不提當年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那人錢財與人消災!

仿佛是找到了平衡,亦或是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二人同時有了動作。光頭僧一震雙麵修羅,修羅上泛起層層青光,道道殘影,便斜斜斬向慕容倩兒,而同時,那道士銀蛇上也是豪光四射,顯然為真元激發所致,頃刻間,那條蛇似活了一般,化為一道白光,攻向慕容倩兒,而看那去勢,卻是倩兒前胸。

倩兒秀眉一擰,籠於水霧中的身影飛快旋轉起來,與此同時,兩柄奇兵怪刃已經探入水霧之中。

下一刻,一僧一道麵色大變,台上的氣流隨著倩兒的飛速旋轉竟然形成了一股龍卷,同時隱有風雷之聲,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奈何二人感覺到自己的法寶兵器都被一種無形大力吸噬,眼看著不是撒手,就是跟著兵器攻入水霧之中。

二人後悔不已,自己實不該托大,隻用上八成功力,到如今手忙腳亂。二人正在權衡利弊得失之際,哪知場中台上異變再生,慕容倩兒身形無端再快一倍,同時聽她一身清叱,身後的青虹劍竟然自行飛起,而後已無匹高速繞著自身旋轉翻飛不已,形成一道繁錯劍網,既可護身,亦可殺敵。

僧道二人一看到了生死榮辱的關頭,也顧不得修為大損,奮起餘勇,各自咬破舌尖,噴出一口心頭熱血於自己畢生修煉的兵器之上,頓時,兩件兵器光華大盛,終於掙脫了吸噬之力,可是二人尚未來得及慶幸,伴隨著台下一聲疾呼“小心!”從華麗的劍網中已經迸射出兩道炫目已極的耀眼光華,二人自然奮不顧身以兵刃迎接。

此等進擊竟如長江之水綿綿不絕,在光頭僧的修羅上磕了九記,在那道人的銀蛇上也攻了九記,方才攻勢稍收。

再看僧道二人,俱已退到了擂台邊緣,哪怕在退半分,就有滑下擂台之虞,二人再看自己兵器,實已虯曲如蛇,如今銀蛇已是實至名歸。

到此時,二人蒼白無血的麵上更添一分陰鬱,看了眼仍舊籠於水霧之中的慕容倩兒,憤然躍下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