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隕落

幾名武修之人看著少昊腳踏盤旋不休的紫色蓮座,頭頂五彩祥雲,金光燦燦的法身,也不由有些猶豫,停住了腳步。但是在利益的驅使下,這幾個天下會的教眾還是決定鋌而走險,紛紛展開輕身功夫,淩空躍起,數十件兵器齊齊招呼向屹立在空中的少昊。

燕若男站在圈外,亭亭玉立,如一朵盛開的夜曇,她麵色平和,眸中仿似蓄著一汪寧靜的秋湖之水。在她心中,少昊是不可戰勝的,她也不想老跟著瞎操心。

“當當當當……”數十記金鐵交擊之聲響過,圍攻數人皆散立於地,各個刃卷棍折,虎口發麻,胸中氣血翻湧,劇烈的喘息著。幾人相視一看,都發現彼此眼中的恐懼,但在眾目睽睽之下,有心退卻又怕墮了天下會的名聲,隻得奮起餘力,振作精神,硬起頭皮,以待再戰。

少昊掃視數人,眼中也有些激賞之色,這些人還真是頑強,隻是敵眾我寡,不可久戰。他計議已定,腳尖一點,紫蓮如同陀螺般飛旋而出,分別擊打在幾人的胸口之上,數十人幾乎同時噴出一口血霧,委頓於地,無力再戰。

血袍一見首戰失利,而一眾外室弟子又好似無意為戰,於是將目光盯上了自己從宇文府帶出的一些邪修們,他開口道:“南山五老,看來要你們幾位前輩親自出馬,才能收拾這個狂妄的小子,這裏本是你們的地盤,也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血袍說著話,卻將眼光又瞄向了燕若男,看她嬌波斜入鬢雲長,眉與春山一樣,血袍覺得好生眼熟,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一個人,再看幾眼,便有定論,他心中暗道:“原來他是燕雲山的孽種,難怪跟宇文燕長得一般妖嬈。有了,一會我趁五老同少昊纏鬥之際,以雷霆手段拿下此姝,想來他二人關係也頗不一般,以之為人質,少昊多半會投鼠忌器。”想到這裏,他不僅放聲大笑道:“這小子就有勞五老了,雖說殺雞焉用牛刀,但難得用上一兩次也無傷大雅。”

南山五老也是好重虛名之人,聽得血袍老祖的奉承褒揚,便皆挺身而出,大有舍我其誰之態。這五人都是修煉逾百載的,當下不甘示弱,也都浮身半空,分占方位,將少昊圍在核心。

“五行大陣!”少昊麵上首次顯出凝重之色,他曾經在莫衍的書架上看到過一部陣法大觀,其中對這金木水火土五行大陣有過詳細的描述,說到此陣同南山派的四象陣互為伯仲之間,如今由五老發動此陣,威力自是不可小覷。

“原來你小子還有些見識,這江湖上識得此陣的人實在不多,因為見過的都已近被超度了。哈哈哈哈,若是你自知不敵,便早些束手就擒,也免得我等一番拳腳,到時候弄得你形神俱滅,可就晚了。”

“那也要試了才知道!”少昊從來都禁不住別個咄咄逼人的言辭,他傲然說道。

“不知死活!”五個聲音同時響起,五行大陣已經啟動,一時間五個灰色身影穿梭不定,占據著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少昊眼前盡是灰色殘影,而他自己的真元似乎也受到了壓製,頭頂祥雲逸散,身上金光也淡了不少。

“果然有些法門。”少昊心中暗道,他索性閉上眼睛,進入心如止水之境地,用道心感受著身外一切。

南山五老遊走半晌,法陣已成,卻見到少昊緊閉著雙目,其中一人欺身而上,一拳擊出,突然少昊雙目圓睜,透出三色光華,頭頂也浮出三色真元凝成的氣團,翻滾蒸騰不休。

隻見少昊雙手平推,擋下一拳,卻是借力躍出了圈外,而後眾人隻見四道殘影分別反攻五人。

“四象陣!這南山派的看家法陣你是如何習得的,還竟然是一人成陣,未免也太托大了吧!”五老之一說道,對於四象陣,他們是心存畏懼的,而眼前的年輕人竟能一人發動陣法,他們則更加驚奇,但也容不得多想,五人已被四道殘影圍在圈中,互相近身拚鬥起來。

少昊急速運轉三色真元,身法如電,攻向五人,不時幻出四道殘影。每一次雙方拳腳相交,都會擊出一蓬金光,伴隨數聲爆響。雙方的每一次交擊之中都是暗附真元,拳腳到處皆可開山裂石,場外之人看得如癡如醉,相鬥之人卻是心中自知。六人纏鬥半晌,都是衣衫破損,臉掛汗珠,仍舊你來我往。隻是成名已久的五老竟被一個年輕後進困在圈中,麵上極是難看,於是五人幹脆舍了法陣,以背相抵,頓時如一個五頭十臂十腿的怪物一般,如此一來,少昊便不能各個擊破,一時間左支右絀,隻有招架之功,沒了還手之力。

就在六人鬥得難解難分之際,血袍已如鬼魅一般欺近了燕若男,而燕若男卻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場中打鬥。直到一隻幹枯的手掌按在肩頭,她才驀然回首,看到了那個形容猥瑣,自稱血袍老祖的人。

“你要幹什麼?”

“小美人,真是跟你娘一個模子印出來得,也是這般的嫵媚撩人,也是這般的不守婦道,都跟了個野男人,天南地北的瘋癲。”血袍伸出兒臂,亮出白皙粉嫩的小手,撫上燕若男的麵頰,淫邪一笑道:“好滑呀!”

燕若男雖被他鉗住了肩膀,仍是厭惡地扭過粉臉,說道:“你,你認識我爹娘?”

“何止認識,當年你娘不爭氣,不然哪會有你這個小**。老夫拚盡全力,都未能阻止你娘自甘墮落。最後隻得狠心痛下殺手,沒想到他二人竟大難不死,還生出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孽種。”血袍說完又捏了一把燕若男柔滑水潤的臉蛋,頗有些愛不釋手。

“原來是你害我爹娘的,你是壞人!”燕若男疾言厲色道:“可是,你說我是小**,小**又是什麼?”燕若男久居深山,如白紙一樣純潔,確實非一般的不諳世事。

“什麼,哈哈哈,小**是什麼,你就是了,還用多問!對了,老夫問你,少昊可是你的小情人?”

燕若男聽得粉麵含羞,卻不言語,不過血袍卻已經看得分明。

此時少昊衣衫盡破,露出白皙清瘦的身軀,他或掐印,或捏訣,一朵朵紫金蓮花,一張張太極圖案被他隨手揮出,攻向五人,他愈戰愈勇,已漸漸扭轉頹勢。六人戰了半晌,仍是不分勝負,五老俱已須發皆張,滿麵通紅。

少昊感覺此戰所耗真元太巨,對方還有不少人虎視眈眈,必須速戰速決,於是他雙手合拳,人亦如陀螺般飛速旋轉,口中大喝道:“百變摩螺。”話聲未畢,數道殘影便迅若閃電的同五老各交一拳,南山五老頓時感覺心脈劇震,血氣翻湧,再也支持不住懸浮在半空中的身體,同時落地,盤膝打坐,旁若無人的調息起來。

這一番決戰,少昊已盡全力,方有小勝。此刻他心口起伏不定,真元也有些散亂,但仍是虛立半空,他舉目望去,卻不見了血袍身影。

幾乎就在他心中叫出“要糟”的同時,他聽到了燕若男“啊”的一聲,原來血袍老祖那隻幹枯的手卡住了燕若男的玉頸,隻要他手上稍一用力,燕若男立時便會香消玉殞。

“血袍,你!”少昊飛身掠過,束發絲絛自行爆開,滿頭發絲迎風而蕩,心中激蕩可見一斑。

“停!”血袍手又緊了一分,少昊突如中了定身咒一般立在半空,離血袍尚有一丈之遙,不敢稍動。

“你待如何?”少昊咬牙切齒,從齒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哈哈,明知故問,小**,你果然沒有騙我,他真是你的小情人,不瞞你說,你們母女運氣都不錯,都能遇到這種情深意重的男子,而又沒有被始亂終棄,隻可惜,最終都沒有什麼好的下場。”血袍惡毒說道。

南山五老勉強睜開眼瞼,看了一眼拿住燕若男的血袍,幾對眼中都露出鄙夷之色,他們受了不輕的內傷,於是隻能各自搖了搖頭,又閉目調息吐納去了。

少昊正要再進一步,血袍厲聲道:“停住,我要你散了功法,讓我手下之人懲戒一番,也讓你受些皮肉之苦。”

“休想!”少昊淩空跨出一步,已離二人不過數尺之遙。

“啊…你!”燕若男一聲嬌呼,鳳目盈淚,滾滾而下。原來血袍那隻小手竟一把扯去了燕若男的外衫,此際,她上身隻剩下一件粉色抹胸。燕若男雙手護住胸部,氣得瑟瑟發抖。

“你!好!”少昊落到地上,閉上眼睛吼道:“來吧!”

“哈哈哈,用情很深哪!你就不怕我將你活活整死?”血袍聳了一下低矮的鼻梁道:“真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小子,要多動動腦子,可惜呀,現在隻能到下輩子再好好學習吧,做人的道理多著呢,什麼叫‘上兵者謀’,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唉!廢話少說,天下會的兄弟,過來報仇、報怨啦!”

最先發起進攻的天下會數十人艱難的站起身來,蹣跚走向少昊,將他圍定。

“不要,少昊哥,你走!”燕若男哭訴道。

“若男不怕!”少昊看了一眼燕若男,抿嘴歉然一笑。

“有仇報仇,有怨還怨,哈哈哈哈!”血袍心情大好,一隻小手動輒**一下燕若男的酥\/胸,令她羞怒不已。

血袍話音方畢,已有一人提著鐵棍橫掃少昊的腰際,隻聽“嘭”的一聲,那人覺得是砸在一方堅石之上,鐵棍頓時脫手而飛,他虎口開裂,又吐出一口鮮血,暈闕過去。

“我要你散功。”血袍惡狠狠的命令道。他左手發力,燕若男雙眼上翻,喉頭發出“呃”的一聲。

“住手!…好…!”少昊目眥欲裂,看著燕若男受苦,他真是後悔不迭,覺得不應該帶燕若男出來,若是他一個,想全身而退應該不難。可是哪有那麼多的如果!

接著,不知誰從背後掃過一棍,少昊吃不住力,不由雙膝跪地,一時間數人一擁而上,拳腳棍棒相加,少昊雙手抱頭,跪伏在地上,任憑拳腳棍棒如雨而至。其中有一個還不解恨,提了一口戒刀上前欲砍。

“不要……嗯……”燕若男哭著喊道。她被血袍反剪雙手,更是凸顯出驕人身姿。

燕若男看到心目中的少昊哥因為自己而束手待斃,現在被人打得是鼻青臉腫,嘴角開裂,衣衫破損,頭發淩亂,實在是心痛不已,這下又看到一個人拿刀欲砍,眼看著少昊到了生死關頭,她哪裏還忍得住。

其他一眾外室弟子看到少昊這般挨打,也是心中不忍,看到有人舉刀欲砍,大半都撇過頭去,實在不忍目睹接下來血腥一幕。

“住手!”就在那柄戒刀堪堪及身的一刻,血袍叫停了。“暫且留這小子一條小命,刀劍就不用了,拳腳棍棒都無所謂!”

提著戒刀之人,聽得血袍言語,悻悻拋下戒刀,隨手操起一根鐵棒,照著少昊當頭砸下。

少昊感覺頭頂傳來一陣劇痛,頓時眼冒金星,意識漸漸淡去,就在他慢慢倒下的一刻,還有幾根棍棒狠狠砸向他的前胸後背。

“少昊哥,不要管我,你快走吧!嗯…嗯…”燕若男痛哭流涕。

“若男,…對不起…少昊哥保護不了你了。”少昊淒然絕望的看了燕若男一眼,又聽見兩聲胸骨碎折的聲音,噴出一口鮮血,闔上了雙目。

“少昊哥……”血袍看到少昊昏死過去,便放開了燕若男。燕若男撕心裂肺的撲了過去,嚎啕大哭。

血袍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這個死變態好像有欣賞別人生離死別的嗜好。

“好了,小美人,以後就跟著老夫吧,我保證比這小子懂得憐香惜玉。哈哈哈哈,來人,將少昊裝上囚車,送往梨山,將這小美人送進我的馬車。今日事成,大家少不得都有賞賜。”血袍一陣指揮安排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眾人剛要動手,突然聽到一人吟誦詩經,奇怪的是聽了這幾句吟誦,在場眾人都感覺內息散亂,有些修為淺的都雙手抱頭在地上打起滾來。

“什麼人,什麼人?不要藏頭露尾,故弄玄虛。”血袍驚悚不已,但場麵話還是要說的。

“蒹葭大師!”五老起身,肅穆施禮。

“蒹葭大師!他是何人?”血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開口相詢。突然眼前一花,多出了一個銀發婦人,左手捧著一柄拂塵。

血袍雙目圓睜:“你是?”

“蒹葭!”

“蒹葭,啊!”血袍突然感覺右肩一痛,左手趕緊捂住鮮血噴湧的右肩,原來也不見什麼動作,他十幾年修煉溫養出的兒臂竟再次被人截去。血袍臉上陰晴不定,忍著鑽心劇痛,看著對麵若無其事的蒹葭,真想拚個魚死網破。

但他畢竟是混跡江湖多年的老人,常言道:人老精,樹老靈。他天人交戰良久,權衡再三,最後還是在一聲“滾”中,一手捂肩,飛掠而退,轉眼間已無影無蹤。

其餘一幫烏合之眾,見血袍已遁,也各展逃命絕技,都是去得極快。

一時間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隻可用作鳥獸散來形容。

最後,場中隻剩下蒹葭大師,南山五老,燕若男及昏迷不醒的少昊。

“蒹葭大師,我五人為虎作倀,請降罪!”

“唉!你們五個小兒本性不壞,隻是受人利用,罷了,自去吧!”

“謝大師不罪之恩。”五老齊道,紛紛展開遁身法術,頃刻間也都消失無蹤了。

燕若男趴在少昊的身上,以破爛的外衫擦拭著他臉上的血漬,淚涕齊下,期期艾艾。身外之事早已與她無關,天地間,隻剩下眼前一個倒伏的男子。

“姑娘,你的情哥哥即便不死,也要被你這般壓得背過氣去。來,快起來將衣服穿好了吧!”蒹葭大師和藹說道。

燕若男抬起一雙淚眼,看到一個如觀世音菩薩般慈悲和藹的婦人,她道:“是您救了我們,您是說我的少昊哥還活著,請您快來幫我看看,他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