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倩兒初長

碧空如洗,金烏灑下萬道光箭,給秀麗的梨山著了一件明亮的“青衣”,遠處山巒起伏,近裏溝壑縱橫,相映成趣。

此時少昊的眼中隻有前方飛馳的一道麗影,根本容不下哪怕是生機盎然的一草一木。

“師姐,等等我!”少昊腳踏飛劍“青岡”,馳騁於九天之上,俯瞰下方是無邊的山河壯麗,他隻覺一陣心胸開闊。但隻是一刹那的俯首,現在於他而言,天地萬物也隻剩下前方的一個倩影,禦著飛劍,閃耀著彩色霞光,映入他的眼瞼,變成兩抹豔麗的色彩。

少昊一陣加速,趕了上去,眼見與前人僅一步之遙,心下好不暢快。能和師姐並駕齊驅,翱翔青天是他一直以來的夢中所想。

可是他無論如何催使,仍是難以逾越,這樣便看不清師姐清麗無雙的容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同自己一般欣喜。他正自著急,突然眼前一陣模糊,而前麵的身影竟消失不見了。

少昊左顧右盼,卻了無蹤影,向腳下一看,也不知何時居然來到一片廣闊的海域之上,看那無邊無垠的藍色水域,少昊想到了師父口中的北海。

他正思索著自己怎會來到北海,眼前竟現出一個白色身影,立於一片藍光之上,正回首向他輕展笑顏。

“是白飛飛姐姐,那是她的飛劍“湛藍”。”少昊一撚劍訣,“青岡”突地加速,堪堪與那“湛藍”並肩而行。少昊心中無比愜意,在這藍色的海天,無盡的世界裏和心慕之人一同禦劍飛行,人生還有比這更暢快的嗎!

他心中不僅泛起幾分詩情,也想到了一句:“湛藍”與“青岡”齊飛,海水和藍天一色。

少昊見白飛飛也不言語,隻是玉顏上掛著一絲淡定的笑容,同他這麼瞬息千裏的飛逝著。他正待開口相詢,突然眼前又是一陣模糊,似是再次變幻了時空。

這次他來到了一片靈山福地的上方,因為向下看去是寺院林立,香煙嫋嫋。

遠遠地他看到山寺的門口立著一塊巨碑,有數十丈之高,上書三個遒勁的金色古篆——普陀寺。

他不僅放慢速度,在識海中搜索關於普陀寺的點滴。他曾聽師傅說過,普陀寺也在正道聯盟之中,當今主持慧空大師是一位得道已久的高僧。這些記憶隻在他腦子閃現了片刻,一個白色身影映入他的眼簾,她站在一間最高寺屋的頂上,此時也正用一雙秋水怔怔地看著空中的他,仿佛就是這般立在這裏等他,一世,兩世,十世,乃至千百世。

少昊與之相距何止十丈,但是一觀之下,目光再也無法挪開。她著一襲素色長衫,立在那裏,便與天地渾然一體,全無半分煙火之色。如果說師姐是美在熱烈,白飛飛美的純淨,那麼眼前的這位卻是勝在自然。

少昊徐徐降下數丈,一眼看去,素顏女子也正對望過來,少昊的目光直看進她如水潭般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透了她經世的哀樂,曆代的滄桑。

少昊不僅一陣莫名的心痛,好似眼前女子的一切喜悲都與他息息相關,血脈相連。

不知何時,少昊已收了飛劍,也站在了屋頂之上,與女子相距僅在咫尺。那女子並未責怪他的唐突,而是輕展玉顏,開口說道:“我乃普陀寺弟子,法號慧敏,在此代發修行,師兄說我還有一樁俗世塵緣未了,難有大成。自上山以來,我日日在此,是修心,是等待,我也難以說清,今日與你相見,我有恍如隔世之感,原來你也佩著一顆避毒珠,這本是上屆失落之物,人間隻得兩顆,幾經周折竟為你我祖上所得。你我兩家祖上本是世家望族,也是世交,也許是懷璧其罪,至此以後,兩家便沒落了,且人丁凋零,到你我這一輩,家主為保住一點血脈,便想將兩珠合為一處,於是在兩顆珠上分別刻有你我二人的姓氏,並交換作為信物,我佩戴這一顆上麵刻著一個‘姬’字,你的應該是個‘玉’字,這就是我們今世的擺脫不開的俗世情緣。”

少昊尚有一絲疑惑,摸出胸前吊珠一看,真是有一個“玉”字刻在其上,不認真細看還難以發現,難怪當初爺爺此珠不可輕視於人,原來竟是件天上掉下來的寶物。

少昊立於屋頂之上,怔怔看著對麵的清麗女子,仿佛能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處子芬芳。既是上天注定,又是此等超塵脫俗的女子,將來更可能修成一對令世人驚羨的道侶,他覺得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走上前去,欲握起慧敏的雙手。

誰知,就在少昊堪堪觸碰到她冰涼的指尖,便在此刻,一聲驚雷伴著數道立閃直直劈在他倆之間,並從九天之上傳來冥冥梵音:你等結緣,天地難容!

少昊一驚之下,徑直坐直腰身,才發現是南柯一夢,而他已是汗透重衣。

他看外麵天色,時值日上三竿,夢中情形曆曆在目,他掏出那枚避毒珠,仔細端詳,見上麵果真刻著一個細小的“玉”字,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本已漸幹衣衫再次被汗水浸濕。少昊自那日夢醒之後,夢中的幾個倩影再難抹去,不過他依然存在疑慮,但修煉卻越發刻苦了,心中想到即便真的存在,要延續這段情緣,要逆天改命,也是非得有超凡之本領不行。

他依稀記得誰說過那一句傲氣衝天的話: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一日,少昊依例到後山飛來石處修煉,尚未到得近前,便發現了久違的師姐陸靜筠,數日未見,師姐越發美了,身著一襲大紅裙衫,腰係一條淺藍色絲帶,粉頸半露,青絲如瀑,怔怔眺向遠方,清麗中還多了一份少有的成熟嫵媚。

少昊一時看得癡了,回想起夢中的情形,真有點躍躍欲試。

癡怔半晌,正要上前開口,忽見飛來一道白光,轉瞬便停駐在這飛來石上,一身白衫臨風飄舞,正是大師兄陳炫明。

“師妹,讓你久等了。”陳炫明人未至,聲先到,充滿柔情蜜意。

陸靜筠麵頰紅了幾分,道:“無妨,我也剛到,我們開始練劍吧!”

於是在少昊的注視下,陳炫明手把手教導陸靜筠舞起一套絕妙的劍法。

“師妹,此套劍法名為‘落英繽紛劍’,確有詩情畫意,你看我二人舞將起來,白雪飄飛,而師妹恰若臘月梅花,似乎在我身邊開的更為嬌豔。”陳炫明不無調侃道。

陸靜筠聽到此處,臉色更加潮紅道:“師兄!你討厭。”話雖如此,可是並無半點怪責之意。

是什麼,讓沸騰的血液變得冰涼!

是什麼,讓悸動的心歸於寧靜!

這一刻,眼中也酸澀起來,他趕緊轉身,放棄了還不熟練的禦劍方式,而是用一雙腳了,跑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一年少昊十三歲了,確是情竇初開、懵懵懂懂的年紀,見了飛來石上的一幕讓他感覺好不失落。

從此以後,少昊便很少到飛來石去,而主要是在房中和屋前修煉,閑暇時,仍是躺倒在地,靜看浮雲變幻,世事變遷。

就這樣匆匆過去了三年。

禦劍飛行再也不是那麼讓他激動的事情,而那飛劍,也僅僅是一個代步工具而已。

當然,他的劍上每次都還有一個乘客,就是小白。

少昊感覺自己的真元已有一絲渾厚,內視之時發現丹田處的一團真氣已由之前的淡藍變成了深藍之色。

這三年裏他也日夜修煉禦劍之術,練習伊始,每每跌落,幸而自知學藝不精,未敢升得過高,倒也未曾摔得重傷,不過,小白居然被他逼得不得已在要命的關鍵時刻都要扇動幾下光禿禿的肉翅。而且他還發現,小白的身體沒有多大變化,還如一隻小乳狗,可是背上那對難看的肉翅卻慢慢變大了不少,而且偶爾還會閃現淡淡的金色光澤。

經過反複的練習和內息的增強,現下他已可飛得很嫻熟了。

三年,對於俗世凡人來說,也許是一段頗為漫長的歲月,可是對於修道之人而言,動輒數百載的漫漫人生,三年,也隻是幾個眨眼罷了。

三年後的一天,當他再次到那飛來石去時,已是禦劍而去,依稀還記得其上一個曼妙的身影和那一段青澀的時光。飛來石旁,依舊鬱鬱蔥蔥,可是山川依舊,人事全非

姑蘇慕容,姑蘇慕容,似乎慕容世家已成了姑蘇的代名詞。

姑蘇慕容世家的小孫女慕容倩兒,已近四歲,早已能跑能跳,異常活潑可愛,常常閃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圍著她爺爺慕容天問這問那,而慕容天對其又極是寵溺,凡有所問,無不作答。

慕容飛雪每每看在眼裏,心中感激之情愈厚。

慕容倩兒沿襲了她娘親的好記憶,實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能。所以不到四歲,家中各種武術秘籍均已裝入她的小腦袋中。

慕容家藏書雖豐,又如何經得住她這般看下去,現在府中隻剩下一部家傳仙術秘籍和天書一卷。

慕容天也不藏私,將秘籍從密室之中取出,交到小倩兒手中。倩兒一看到秘籍,便沉下心去,眉頭緊鎖,一口氣竟看完了全本,而後對慕容天問道:“爺爺,為什麼這秘籍與我之前看到的武術秘籍修煉之法全都背道而馳,真是令人費解。”

慕容天愛憐地看著他這個老成的小孫女,心道他小小年紀,還能舉一反三,於是便解釋道:“修煉仙術為求長生不老,得道飛升,本是逆天之舉,所以與普通的武術修習之法相背,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小倩兒微微點頭,似懂非懂。

這時,慕容飛雪扶著雲鬢,緩步而出,道:“倩兒,不要總纏著爺爺,跟娘回去,讓爺爺休息一下。”說罷對著慕容天溫婉一笑,牽著慕容倩兒粉白的小手走了出去。

慕容天躺在竹編搖椅之上,想到飛雪的命運,不免一陣心酸,但是看到活潑聰慧的小倩兒,他仿佛又看到了飛雪小時候的影子。慕容天膝下也有數個孫兒、孫女,但小倩兒與他最是親近,這也頗令他老懷安慰。

而慕容倩兒為何如此用功,一來確實記憶驚人,看過的典籍,想不記住都難。而來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她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修武成風,修道盛行,而且從爺爺口中得知,天下不久便會大亂。她不為自己,也要為了自己的昊哥哥努力,將來如果碰到他,將自己記憶裏的武修、仙修秘籍全都告訴他,即便少昊成不了天下第一,那也足可在這亂世中自保吧!

突然,她覺得自己有點像金庸筆下的王語嫣,而少昊就是她的表哥慕容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