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方成安與清竹瑤學琴的第九日,方成安已經能簡單的彈出一小段曲子了,這讓清竹瑤一陣訝然。
而方成安卻始終不滿意自己所彈,與清竹瑤所演奏出來的曲調,總是差些什麼。不過這九日的時間,同清竹瑤學習識字,也有了些起色。
半月後,方成安漸漸走出了陰霾,平時也不再那麼木訥了。學琴之前,清竹瑤總會站在自己閣樓處看日出,她說那樣的光景很美。而不知從何時,方成安每日早間也起的更早,陪同清竹瑤看起了日出,時常伴著清竹瑤的琴聲,讓他感覺心中寧靜。
這一日,方成安看見清竹瑤很開心,便隨口問了一句,“我能看看你的樣子嗎?始終戴著白紗……”
清竹瑤聽到方成安的話,眉頭皺了起來。方成安不由有些無奈。
一月之後,
“我們算朋友嗎?”方成安看著日出,情不自禁的問道。
“算吧。”清竹瑤回道。
“你為什麼始終不回家呢?”
“我沒有家,”
“與你在一起這一月,我發現你並非清傲之人,試著容納別人,你的生活會更有樂趣的。”
“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
兩人看著日出,互相說著話,這一月以來,方成安漸漸從姐姐死去帶來的悲痛內疚中走了出來,慢慢的好了許多。他要守護自己的父母,還有族人,他有了新的目標。方成安感激清竹瑤,這一月教自己琴曲,教自己識字,讓方成安這短暫的人生中多出了一些其它的東西,除了修煉以外的東西,那種心中寧靜的感覺,讓他迷戀。
隻是與清竹瑤接觸的越久,越覺得清竹瑤的生活簡單無比,沒有朋友,除了修煉能讓她堅持不懈以外,好似什麼事情都讓她提不起太大的興趣。
而當方成安問她為何修煉的時候,清竹瑤也是一陣茫然。
或許在清竹瑤心中,有一個小小的願望,待自己修道有成,希望能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為何拋棄自己,不管不顧。但是她卻不會給方成安訴說,連她自己都沒有太大把握。
期間父親和母親來看望方成安,見到了方成安同清竹瑤學琴識字的情景。
楊婉上下打量了許久,露出滿意的笑容,這讓方成安腦中冒出了許多冷汗。他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可一想到身邊清竹瑤的性子,不由得有些害怕,拘謹不已。
隻是方成安沒想到的是,清竹瑤竟然主動與楊婉和方永吉問好。而母親更是拉著清竹瑤的手說著什麼。
方成安頭疼不已,幸好母親沒有說出讓方成安擔心無比的話,笑著與方永吉離開了。這也是方成安一月以來,第一次見到父母有了笑容。
“你應該很幸福吧,有平凡的爹娘,完整的親情,我看的出來,他們很愛你,”清竹瑤待方成安父母離開之後悠悠的說道,“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僅僅是想見到我親生爹娘,如你爹娘一樣,平凡,樸實,能對我充滿慈愛,哪怕這樣的日子隻是一天,我也心滿意足了。”
“你是孤兒嗎?”方成安訝然的問道,話剛出口,方成安就有些後悔,連忙尷尬的想說些什麼。
“我有養父,他也是修道者,並且也在佳鍥學的道,他的師傅也是我們的師傅,淩飲。他對我尊敬無比,我在他麵前,體會不到親情的感覺,如你父母對你的那種感覺。”清竹瑤說道。
方成安靜靜的聽完清竹瑤的話,不知該怎樣安慰。隻能沉默以對。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很開心,有人陪我一起看日出,有人能安靜的聽我說話。”清竹瑤轉過頭對著方成安說道。
“其實你能擁有很多朋友,隻是你那副淡然清冷的樣子,讓他人自慚形愧,試著改變一下,你不會這麼孤獨。”方成安小心的說道。
“不用了,有一個能陪我看日出,能靜靜聽我說話的人,已足夠,謝謝你。”清竹瑤抬首看著升起的太陽,安靜的喃喃道。
這段時間,淩飲一直寸步不離佳鍥學院,他不想出現意外,夜化桑死了唯一的孫子,那種悲痛,絕對不會如此就平息。而生活在佳鍥學院的方成安沒有接觸到外麵的世界,他不知道,如今天元大陸的人,都在議論,夜化桑會怎樣的報複。
淩飲這段時間一直有些擔憂,他有些怕夜化桑瘋狂的去屠殺青江鎮方氏一族的人,他並沒有將自己的顧慮告訴方成安,畢竟想要萬全是不可能的。
這平靜的一個多月,讓淩飲有些不明所以,若是夜化桑去尋方氏一族報仇,也早該結束了,可他卻沒有如此做,而直接來佳鍥學院找方成安,亦沒有。這不像是夜化桑的風格,時間過的越久,淩飲越是有些擔憂。
距離方竹死去兩月,方氏一族的轉移也還有一月就到帝都了。
這一日,淩飲親自來到方成安住處,而方成安正在閉目聽著清竹瑤的琴曲。
“成安,”淩飲叫道。
方成安睜開眼睛,而清竹瑤的琴聲也停了下來,看向了淩飲。
淩飲此時一副猶豫不決的摸樣。這種樣子,可是方成安從未見過的。
“淩師,有什麼就說吧。”方成安對著淩飲說道,心中也有些疑惑,什麼事讓淩飲都如此呢?
“成安,兩月前你昏迷的三天,我將你父母也隨行帶來佳鍥學院,並且差張虎前往青江鎮將方氏一族接來帝都,這樣我就能保護他們。但是,”淩飲看著方成安,“今日傳來不好的消息。”
方成安聽到那不好的消息幾字,心緩緩的沉了下去,順然間茫然無措的感覺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而直到此刻,方成安才將整個事情聯想了起來,之前的自己一直沉寂在姐姐死去的悲傷中,沒有過多的想其它事情,比如自己擊殺的是夜川驍,夜化桑的孫子,夜化桑這兩月為什麼不來找自己報仇,莫非就這麼結束了嗎?方成安突兀的聽到淩飲的話,腦中反應到這些問題,他的心沉了下去。
“什麼消息。”方成安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方氏族人在前往帝都的路上,被屠殺一半,剩下一半被抓走。”淩飲歎了口氣說道。
方成安怔住了,就這麼怔在原地,一動不動,連表情都凝固了。
清竹瑤看著方成安的摸樣,向淩飲問道,“夜化桑幹的?”
“夜化桑沒有親自去,有四位神力涅磐境帶隊前往,這消息也是我派去護送方氏族人的學院涅磐境強者以及張虎告知的。佳鍥學院總共四名涅磐境強者,我派去了二人,張虎隨行,那二人死一人,重傷一人,張虎也重傷。”淩飲說道。
“哈哈,哈哈哈。”突兀的大笑響起,見那方成安此刻竟然笑了起來,隻不過淚水卻是止不住的滑落,狀似瘋魔。“夜化桑,啊啊啊啊。”
“那些人抓去哪了?”清竹瑤有些不忍的看著方成安,悠悠的問向淩飲。
“怕是一月時間便會到夜化桑手中,張虎雖然重傷,但依舊急急向我來報信,他從發生戰鬥的地方到佳鍥學院用了五日,他帶領的方氏一族從青江鎮出發近兩月,按凡人腳力,還有一月時間,才能到達帝都。”淩飲說道。
“那就是說,這是在逼方成安去救那些族人,或者說是逼老師去救?當老師離開的這段時間,夜化桑可以有充足的時間,讓佳鍥除名?”清竹瑤說道。
“嗯,我若去救,那麼佳鍥學院眾多練體境的人無法隨我一路,他們的長距離行走的速度不必凡人快多少,我隻要一離開,佳鍥難存,我若不去救,那方氏一族,必將全滅。”淩飲皺著眉頭說道。
“淩師,”方成安艱難的開口,“請您留在佳鍥學院。”
方成安不會為了自己一族,而讓佳鍥陷入危機。
“是我連累了族人,我不想再讓佳鍥因為我陷入危機。是我帶他們走出大山,帶他們接觸這個冰冷的世界,我是方氏的罪人,但這血債,我方成安必報。”方成安痛苦的說道。
“哎,”淩飲歎口氣,方成安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練體和神力本就是死對頭,這些事處理不好,可能練體就會除名,到時死的人更多,而方成安沒有喪失理智執意去救自己的族人,這也是個好結局吧。隻是從此之後,這個少年,或許就會變了,因仇恨而變。淩飲不禁想起了自己,是多麼的相像啊,希望結果不要如自己一樣悲慘。
“請不要將此事告訴我的父母,能瞞多久是多久。”方成安對著淩飲說道,他實在想象不到,接連遭受打擊的父母,會怎樣。
淩飲應了一聲,離開了。
而清竹瑤站在原地好似要說些什麼。
“讓我靜一靜吧,”方成安沙啞的說道,自己則緩慢的走向了自己的住處。
清竹瑤看著方成安的背影,眼中閃現不忍,他不知道,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折磨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夜川驍讓他姐姐的孩子死去,讓他姐夫昏迷不醒,如若是自己遇到此類事,自己怕也不會忍著,而是如同方成安一樣去討個公道。方成安如此做了,並且做到了,但是他姐姐卻死了,接著族人也被報複,這一切的一切,突兀的降在他瘦小的身上,他能承受住嗎?
清竹瑤直到視線中消失方成安的背影,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