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安昏迷了三日才醒過來,他身體上的傷不會讓方成安沉睡如此之久。隻是方竹的死,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摸樣,讓他不敢睜開眼睛麵對這個世界,麵對父母。
方成安睜開眼便看到了副院長,想來這幾日,副院長定然常來看望自己。
“成安,醒了”副院長歎口氣,“淩院長讓你醒了去找他。”
“嗯。”方成安依舊仰躺在床上,並沒有任何動作,生硬的回答道。
“成安?”靈老的聲音傳來。充滿了關切。
“我真的做錯了嗎?”方成安喃喃道。
“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如若你並非在那一次學院選拔那麼耀眼,隻是一個普通的修道者,夜川驍也不會因為嫉妒而傷害你姐姐。如若你並非出生在普通之家,而是擁有一個讓夜化桑都忌憚的龐大家族,這一切也不會發生。如若……”靈老感歎道。
“我一直都有種隱患,仔細想來,感慨你修道路過於順暢,而你又在別人看來是如此的出色,但是身後並沒有那麼一個絕對強大的人為你營造一個想對安全的成長環境,在你成長的路途中,不懂得隱忍,終會遺留後患。”
“在弱小的時候,便隻能任人踐踏,隻能忍氣吞聲的活著,將一切仇怨,憤怒都壓在身上隱忍不出,以這為一種動力。當你強大的時候,便可以十倍百倍的奉還。”
靈老看著方成安默不言語的摸樣,不斷的解釋著。希望方成安不要太過怪罪自己,從此之後,一蹶不振。
方成安沉默的躺在床上,副院長離去已經有一會了。此時動了下自己的右手,還有些許麻痹和疼痛。方成安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看了一眼手臂以及手指包紮完好的傷口,默默地穿著衣服,走出了自己的閣樓。
方成安向著淩飲住的地方緩緩而去,一路上雙眼無神,好似失去了所有感覺。
這一路而來,身邊路過了太多的人,但是看到方成安的樣子,都很適時的沒有打擾他,有些人說著安慰的話,可方成安毫無所覺似的,那些人也隻能歎口氣離開。
在方成安離開自己閣樓的時候,一道清麗的倩影便一直看著他,是清竹瑤。直到方成安消失在視野之中,清竹瑤依舊靜靜的屹立在閣樓。
“成安,”淩飲看到方成安的摸樣,也不由得歎了口氣,這次的打擊對她來說卻是很大啊,“近期就不要離開佳鍥學院了,你殺了夜化桑唯一的孫子,他怕是會對你展開瘋狂的報複。”
“你的父母在比賽結束之後已經隨我來到了佳鍥學院,令派張虎前往青江鎮,將你的族人也安頓在帝都,好照應,隻是時間上,怕是會久一點。你母親傷心過度,一直處在昏迷狀態。這段時間一直由你父親照顧著,你父親去看過你幾次,你都沒有醒來,如今,你先去看看你的雙親吧,”淩飲看著方成安緩緩的說道。
“謝謝淩師。”方成安躬身,再次麵無表情的離開。
淩飲看著方成安瘦小的背影,歎了口氣,“這些事,都是你要經曆的,撐過去,一切都會變好的。”
方成安按著淩飲所說的方向,向自己父母的住處走去。
看到母親昏迷在床上,看著父親一臉悲色,那往日瀟灑自信的父親,此時兩鬢卻在這幾日急出了幾縷白發。
方成安就這麼靜靜的跪在父母的門口,父親側著身撐在床上睡著,想來這幾日,唯一清醒的父親,一邊照顧母親,一邊牽掛自己,著實勞累至極,加之女兒的死,讓方永吉體會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心力交瘁。
就這麼靜靜的跪著,頭深深的埋下,而他的心裏是多麼的害怕,多麼怕父親叫自己,多麼怕父親看到自己,多麼怕和父親說話。
他實在沒有想好怎麼和父母說話,姐姐因自己而死,自己是罪魁禍首。
即使再害怕,該來的總會來,方成安不知道過了多久,肩旁上被一雙有力的大手輕輕的扶起,那一瞬間,方成安的心中絞痛無比,仿佛被利劍穿心而過似的。他不知道怎麼麵對父親。
“成安,你是我麼一族人的驕傲,沒有你,我們一族現在還在過著原始人的生活。因為你,我們享受到了被人尊敬的感覺,因為你,我們知道了尊嚴是什麼。因為你,方氏一族人,在天元大陸上,在所有的凡人麵前,哪怕是遇見帝皇,也有心中的驕傲。”
“成安,你是一個男子,不管你是修道者還是普通人,都要結婚生子,都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你不垮,家便在。”
“我與你母親這一生多半的路途都走過了,如今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姐姐死了,不怪你,這幾日,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你為你姐姐的孩子報仇,為書學報仇,你沒有錯,不必自責。”
“成安,我們凡人都信命,你姐姐或許是命中注定逃不過此劫。我與你母親已經失去了你姐姐,不想再看到你如此模樣,不要讓我和你母親再傷心了。”
方永吉將方成安扶起,緩緩的說道。
這些話,一字一句都讓方成安心中酸澀,自他懂事開始修道,他心中都有股傲然,認為自己與常人不同,他相信自己可以打破所有的常規,直到姐姐死去,直到父親疲累的說出這些話,方成安覺得,自己原來什麼都改變不了。家人的生活因為自己而變好,但是生死別離,自己有什麼辦法呢。
那一句“我與你母親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讓方成安的眼淚瞬間滑落,再也抑製不住。
“孩兒知道怎麼做了。”方成安啜泣的說道。
方永吉臉上出現一抹欣慰,“你母親沒有什麼事,你也不必太過掛念,這幾日,大夫和副院長都來看過,你母親是傷心過度,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方成安看著床上的母親,握著母親操勞了一輩子的手,“娘,孩兒會好好照顧你們,不會讓姐姐怪罪我的。”方成安笑著說道,隻是眼中的淚水,抑製不住的滾落。
“成安,你先去忙你的事吧,你母親我照顧著,放心就是。”方永吉說道,“既然選擇了一條路,就要走下去,走出個摸樣,讓我和你母親不再為你擔心。”
“孩兒知道了,”方成安對著父母一拜,轉身離開了。
在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方成安卻看到了清竹瑤靜靜的站在自己閣樓外。
“方成安,這是淩師讓我交給你的。”清竹瑤淡淡道。
方成安走過去,拿著清竹瑤遞過來的書籍,來回的翻了翻,不由無奈的說道,“我不識字。這是什麼?”
“是琴譜,他讓我教你。”清竹瑤依舊淡然道。
“教我琴譜?”方成安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
“這是淩師的安排,說是對現在的你幫助很大,讓你暫緩修煉,將琴學會。”清竹瑤說道。
“學,學會確實對你有幫助,”此刻靈老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嗯,那就有勞你了。”方成安拱了拱手,對著眼前的清竹瑤說道。
不知是不是淩飲有意的安排,讓清竹瑤這麼冷傲的人教方成安學琴,本來副院長知道此事,嘴上不說,心中卻有些不相信清竹瑤會教。但當淩飲告訴清竹瑤此事之後,清竹瑤沉默了片刻便答應了。這讓副院長有些訝然,接著就崇拜的看著淩飲,心中想著,“淩院長原來對女孩也蠻了解的嘛。”
每日清晨,方成安都會在清竹瑤的指點下學琴,兩個時辰學琴,一個時辰認字。
方成安心情一直壓抑,這樣的性子,卻讓他學起東西來,速度極快,連清竹瑤有時都滿意不已。
每次聽到清竹瑤那悠揚的琴曲,方成安總會心中寧靜不已,他很沉醉這種感覺。
與清竹瑤近距離的接觸,也讓方成安更加了解清竹瑤,她並非是一個孤傲的人,隻是那淡然的性子,以及不喜與陌生人說話的習慣,讓她看起來好似傲然。
當方成安與清竹瑤學習了幾日琴曲之後,方成安竟然從清竹瑤身上感受到了些許活波,這要是讓學院的其他人知道,怕是怎麼都不會信的吧。
這幾日,方成安天天都會去看望父母,母親再第五天的時候已經醒來了,雖然悲傷,但看到方成安的時候,卻僅僅的抱住了方成安,作為一個女子,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再失去一子的痛苦。方永吉在旁安慰著,母親倒也吃著淡淡的流食,這讓方成安也略顯安心。
父母沒有怪罪自己,這是方成安不曾想到的,而方竹的喪事,也在頭七的時候,略顯清冷的舉辦了。
結婚的時候,方氏一族盡數而來,而離世的時候,那眾多的族人卻是趕不上了。
方竹的喪事舉辦的一切順利,方成安在姐姐墳前叩首一夜,與姐姐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自從自己修道以來,便很少與姐姐說話了,如今,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麼依賴姐姐。
那一夜,他一直跪伏著,眼淚止不住的落,而第二日,方成安心境好了許多,或許是這段時間太過壓抑了。父母還在世,自己不能一蹶不振,不能再讓他們傷心了,姐姐死的時候,那一句沒說完的話,方成安知道,那是希望自己好好代她照顧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