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如視線從新帝的身上掃過,盯著一旁的白華英,抱著肚子往前挪了幾步,臉色蒼白,“姐姐,你沒事吧?可傷著哪裏?”
白華英握著她的手,輕探了探她的脈像,看這脈像,隻怕是快要生了啊,魏忍冬接收到她的目光,點了點頭,“皇後在宮裏好好的,突然進來了一夥人,師妹,你也是知道的,我有武功沒用啊,我護不住兩個人,幹脆就一塊兒過來了。”
白芷聞言看了他一眼,眸底閃過一絲絕決,若是要死了,那便大家都一塊兒死,出了事,她也絕不一個人苟活於此,趙妍捷瞧著這兩人,嗤笑道:“皇帝,你不是很厭惡你的皇後?今日隻要你下令,將她與孩子一並賜死,我可以向哥哥討個人情,留你一命,如何?”
哥?新帝臉色愈發的沉了,“你這毒婦!你一開始就與趙斯年商量好了!”
“是啊,沒想到,官家竟然如此好騙!”她垂眸笑得開懷,麵容愈發的扭曲,“如今我終於得了這麼個機會了,我要將你們,你們這些人全部都踩在腳底下!王爺,快,讓你的人動手啊,我就要讓他們眼睜睜的瞧著在意的人一個個的,統統死!統統都得死!”
榮王凝著她沒動,趙妍捷有些迫不急待了,“快啊,愣著幹什麼!我兄長如今在邊境,大敗璟王,再過月餘,邊境就會徹底歸我北魏所有!”
榮王眯了眯眼,緩步走了上去,趙妍捷見狀神色有了一絲的裂縫,“你……你做什麼!咱們可是一路人!難不成你想對付我!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嗬,區區一個北魏的東西,你也配與本王得要求?”他伸手猛的捏上了趙妍捷的手,白華英猛的拔下了榮王發間的簪子,朝著趙妍捷的心口處狠狠的紮了下去,一腳就將新帝踹了出去。
新帝一個踉蹌,撲到了白玉如的身旁,“你與孩子沒事吧?先前是朕……朕糊塗了。”
趙妍捷倒在地上,從那皇位台階上滾了下去,一雙眼睛不甘的瞪得大大的,她死死的凝著霍燕堂,霍燕堂在一旁提著劍,劍上染紅了血,亂黨已經被他誅了個幹淨,他提著劍來到趙妍捷的跟前。
趙妍捷緩緩伸手,揪住他的衣擺,“燕堂哥哥……。”
霍燕堂手中的劍狠狠的將她那隻手刺穿了,他神情冷漠的將刀又拔了出來,“趙郡主,早該死在當年勇安侯府被問斬的時候。”
她嘔了幾口烏黑的血,頓時沒了聲息,霍燕堂默了半響,到底還是用劍勾起了她那寬大的衣袖子,擋了她那張死不瞑目的眼。
新帝捂著自個兒的眼睛,麵容扭曲,“啊!我……我的眼睛……我的眼……。”
白玉如扣著他的手,他猛的抬眼時,幾隻蟲子掙紮著要從眼睛裏往外爬,白玉如嚇了一大跳,魏忍冬忙取出銀針,在他的眼睛幾處下了針,又以夾子將那細長如發絲般的蟲子夾了出來,“確實是盅,不假。”
那蟲子一取出來,新帝的眼睛頓時舒坦了不少,如今不知怎的,再去看地上的人時,已是滿當當的厭惡,白玉如心緒複雜,她受的那些苦楚與寒心,如今到頭來,不過是幾條蟲子在作祟。
榮王拉著白華英在那龍椅上坐下,嗤笑道:“這個位置,瞧得可真是遠,姐姐,你瞧瞧,喜不喜歡?”
白華英拉站在他身旁,伸手扯了扯這鏈子,“殿下!降了吧。”這是她給榮王留的最後一條路了。
榮王從大殿中的人臉上一一掃過,“降?如今本王坐在這個位置上,你要本王如何降?皇兄,寫退位詔書吧,本王可以保你一家子一世平安,可你若是不識趣,那屯本王,隻能使些手段了。”
新帝將皇後護在身後,冷笑道:“派了趙妍捷這個蠢貨來下了些藥,就妄想將朕當作傀儡!榮弟,這些年朕待你不薄,可你,實在太令朕失望了。”
“失望又如何,如今終究是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來人,將他們押下去,好生看管!”榮王抬了抬手,可這一回,帶來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愣著幹什麼?都是死的不成?”那群人依舊沒動,視線望向白華英,白華英伸手,緩緩的將那屯鏈子扯開,榮王錯愕的瞪著她,“你…。”
“鑰匙呢,是我差人尋回來的,殿下不必驚訝,至於這四萬兵將,認的可不僅僅是我手中的這道符,你隻怕還不知道吧,當初先帝歿的時候,曾有一遺詔托付於我,便是這四萬藏兵。”白華英將鏈子扔在一旁,那鏈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嗬,原來如此,我竟然是敗給了父皇,從始至終,我竟然都是敗給了他。”他神色頹傾的起身,麵目猙獰,“可那又如何?本王還是坐到了這個位置上!”
白華英站在一旁,瞧著披散了頭發的榮王,他就像是個陷入顛狂的少年,“本王就是死,也會死在這個位置上,嗬,本王終其一生,死在這個位置上……。”
他猛的望向白華英,露出詭異的笑來,“姐姐,為何要背叛我?我對你不夠好嗎?隻要你一聲令下,整個上京都可以是你的,隻要你點個頭,我讓你來做皇帝,好不好?”
嗯?讓姐姐做皇帝?封錦蘭頓時兩眼放光,封父橫了她一眼,這小妮子真是瞧熱鬧的不嫌事兒大!
白華英隻靜靜的瞧著他,新帝默了片刻,開了口,“拿下吧。”他給過榮王機會了,偏偏這人不珍惜。
榮王卻猛的扣住白華英的手腕,“姐姐,我是不是與你說過,若我死了,就帶著你一起走。”他拽著白華英朝殿外跑去,他手中的劍染了血,一路滴嗒著,兩人上了宮內高高的城牆。
白華英凝著他,微皺著眉,“姐姐,怕不怕?”
她摸不透這人想做什麼,封錦蘭拉滿了弓,對準了榮王,“放開我姐姐,否則,你大可試試,是你跳的快,還是我手中的箭快些!”
新帝扶著白玉如匆匆趕來,白玉如揪著心,一隻手還抱著肚子,“王爺!我姐姐待你也算不薄,你怎能如此害她!隻要你放開她,本宮求官家放你走!”
榮王側頭瞧著白華英,“沒想到,姐姐的命竟然這般值,可惜了,你不願意同我走。”他若願意,就算是在山野裏,他也是呆得下去的。
白華英隱約裏覺得有些不安,伸手去拉他,“殿下!先帝早有遺詔,他早料到了今日,給我寫了遺詔,隻要你甘願做個閑散王爺,官家便不得為難你!”
榮王垂眸,苦笑道:“這就是父皇為本王謀劃的路啊,可真是一條好路,可惜,太遲了,我如今走到這一步,姐姐,我早就回不了頭了。”
“不會的,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殿下,我可以保你!把手伸過來給我。”她眼睜睜的看著榮王撇下她,獨自上了高台,慌得朝榮王伸出了手。
榮王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可他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大起大落之後,心已經變了。
他微微俯身,伸手想碰一碰她,又收了回去,朝眾人朗聲道:“今日之敗,本王技不如人,成王敗寇,本王認了!若有來世,若有來世……。”來世又如何?來世又有什麼意思。
他忽的朝後倒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白華英撲了上去,死死的拽住他,榮王有些錯愕的瞧著白華英,“姐姐……難道不是巴不得我早些死嗎?”
“我答應過你父皇,會保你平安!那遺詔如今還在我的府內,你若不信,大可親自去瞧!收手吧!”白華英死死的扣著他的手,少年人如今身高抽長,體重也重了不少,白華英一時險些拉不住。
一段白色的綢帶忽的飄了過來,將榮王裹了起來,望舒用力扯著,“愣著做什麼,快幫忙。”眾人合力將榮王扯了上去。
榮王躺在地上,雙目失神,新帝腳步輕移,來到他跟前,少了那害人的盅,如今神智倒是正常了許多。
“榮弟,父皇當初將你逐出上京時,也給朕留了一封信,這信,你如今大可瞧瞧。”他將手中的信扔給地上的人,榮王顫顫巍巍的伸手,將那封信打開,信中內容無非是讓榮王去曆練曆練,若是將來有擔當,懂事了,有所悟,再給他一個機會,恢複他榮王之位。
榮王瞧著熱淚盈眶,忽的將信撕了個粉碎,“皇兄,你不必在這兒惺惺作態,當初我早有歸隱之心,可你為什麼不願意放過我,你派了人追殺,若非我九死一生逃過一劫,如何還有命活到現在。”
玄武提著劍,站在皇帝的身旁,有些無語,“官家隻派了人去護著殿下,隻是殿下發現了,甩掉了那些護衛,至於殿下所說的那些刺客,隻怕是北魏的攝政王為了挑撥殿下與官家的關係,這才做出這等齷齪事來,殿下!官家自登基以來,時刻掛念著,從未有過半點要害你之心!”
榮王望向白華英,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姐姐,你告訴我,什麼是真的,我不信旁人,我隻信你,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是真的。”
白華英按住他的手,眸光平靜,“我那日將你接回璟王府,就查出了些事,所以將計就計,將藏兵與趙妍捷等人一網打盡,隻是……我沒想到,官家是真的中了盅,倒是我一時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