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見他生氣了,登時跪在馬車裏,“小的也是替公子著想,這外頭的話說的可比這要難聽多了,公子,小的問句不當問的。”小廝有些愁,打算采取懷柔政策。
“說。”他掃了眼身旁的小廝,目光落在與玄武對持而不落下風的封錦蘭身上,她的身手了得,功法也好,倒真是個女中豪傑,可惜了,困在這金絲做的籠子裏,崔狀元垂眸,心裏有些替她覺得難過。
“假如啊,小的說句假如的話,若有一日,這封家小姐同老太太同時掉河裏了,你救哪一個?”小廝恭敬的奉上茶水,小心翼翼的問。
嗯?崔狀元有些懵,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問的這是什麼話!祖母有眾多丫鬟照看,封小姐武藝俱佳,聽聞豫州一帶的人,水性也是極好的,若她二人真落了水,或許封小姐救我祖母的機率要更大些。”畢竟封錦蘭是個善良的人,斷不會見死不救。
小廝沒想到這問題還有這麼個答案,不由愁道:“您說是就是吧。”到時候真到了那一步了,可就難說了,吃苦受難的,還是他家公子!
那門外的封錦蘭惹怒了玄武,玄武緊握著手中的長劍,與封錦蘭對了幾個來回,封錦蘭手中的鞭子纏上了玄武的劍,她冷笑道:“想進璟王府的大門,你也要瞧瞧有沒有這個本事!”
玄武緊握著劍,他連一個小姑娘都打不贏,這話要是傳出去了,那他這個禦前指揮使的位置也坐到頭了,他使了一半的功力,將劍抽了回去,“封小姐,我也不過是奉命辦事,還請封小姐不要讓我為難,我隻需見王妃一麵,見完了,去不去宮裏,都由她。”
“我也說了,我姐姐現下醉了酒,你一個外男,見女主家,多有不便,玄指揮使,還是請回吧。”封錦蘭又坐回了那椅子上,守在封錦蘭身後的八個人,個個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玄武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闖,隻能收了劍,憤憤的轉身走了。
封錦蘭翹起二郎腿,呸了一聲,“什麼東西,在這兒耀武揚威,我姐夫征戰沙場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穿開檔褲呢,來這兒狗叫!”她封家可是士族,有的是人脈與能耐!他們才不怕那皇帝呢!若是到時候狗皇帝給她們家使絆子,光是那些士族的就夠他受的了!
“小姐,崔狀元的馬車,還停在那兒。”探雪提著劍,掃了眼不遠處轉角的位置,封錦蘭捏著手中的鞭子把玩,懶洋洋的撇了一眼,“我哥哥先前在朝中忙得要死,他倒是閑,讓他回吧,這熱鬧,可不是這麼好看的,仔細我到時候將他拉下水。”
這上京的人麼,都有一個通病,得了什麼,就喜歡誇大了炫耀,一旦有什麼事兒了,整個人就縮回去了。
探雪提著劍,去了崔狀元的馬車前低語了幾句,沒成想那崔狀元下了馬車,來到封錦蘭的身旁,拉了椅子坐下來了,朝她微微一笑,“封小姐可餓了?”
封錦蘭被他這詭異的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餓不餓的,與你有什麼相幹?你不躲著些,還要湊上了,你知不知道我在這兒守著是做什麼?”
崔狀元笑道:“守在這兒也得用飯才是,我差人去買羊肉麵了,上京有家鋪子的麵是最好的,湯鮮味美,羊肉用的也是每日裏最新鮮的,你可以嚐一嚐。”他避開了封錦蘭那些敏感的話題。
“蘇錦記的那一家,我知道,怎麼你也愛吃?”封錦蘭換了個舒適些的坐姿,王府裏頭的天管事見狀朝身旁的吳柔叮囑了幾句,“王妃可醒了?”
吳柔扛著她的大砍刀,搖了搖頭,“還未醒,昨兒王妃歇得晚,現下宿醉,隻怕沒這麼快醒過來,外頭有封家小姐坐鎮,想來也不妨事。”
“玄武乃是官家身旁的親信,如今被趕了回去,隻怕官家要動怒了,旁的不說,咱們王爺如今還在邊境打仗,萬一到時候官家使些壞,王爺可怎麼辦,你快,備上醒酒湯給王妃端過去,看看她怎麼說。”吳老急得擦了擦臉上的汗。
“父親,咱們在璟王府裏多年,什麼樣的場麵沒見過,你幹嘛要怕一個禦前指揮使,咱們可是璟王府。”吳柔不得其解,在她的心目中,王爺就是要高於一切!
“眼下世道不一樣了,時局也不一樣了,你是沒瞧見,官家對那個姓趙的有多在意,都這樣了,他還要護著那姓趙的,這個官家,雖說是咱們王爺的親侄兒,可天家人眼裏,哪裏有這麼多的血脈幹係,眼下已經不是先帝在的時候了,凡事要多留些心眼,別給王爺添了亂子才好。你跟在王妃身邊,也多瞧著些。”
吳老還是當初先帝在的時候,將他賜進璟王府裏打理全府上下事宜的,他在府裏這麼多年,與璟王府是上下一心的,如今他總有一種不安定的感覺,心裏慌得很。
“是,女兒這就去。”吳柔扛著她的大砍刀去了白華英的主院,院子裏頭還布置得很喜慶,初晨的陽光灑在府裏,丫鬟們早早的起了身,已經有條不紊的將府裏收拾妥當了。
白華英這會子醉了酒,還在睡著,吳柔過來的時候就瞧見了昨兒睡在隔壁的葉鳳薑,不由朝她福了福身將外頭的事情簡單的說了幾句。
葉鳳薑心裏一驚,“錦蘭這丫頭,當真將禦前指揮使打回去了?”
“是,我與父親本想出麵攔的,可誰知她們動手太快了,過了幾招就消停了,不過我瞧著,兩人的功力旗鼓相當,若是奴婢與封小姐一並出馬,那玄指揮使必定慘敗而歸。”吳柔揚著臉,一副很自信的架勢。
葉鳳薑頭都大了,“唉呦,眼下可不是誰與誰一並出馬的事兒,這玄武是官家跟前的人,不過,八成是為著那趙妍捷的事兒。”
“這……為什麼事兒,那玄指揮使倒是沒說,隻說了一句要麵見王妃,王妃如今還在歇著,哪是他說見就見的,就算封小姐不攔著,奴婢也是要去攔著的。”這王府又不是什麼菜市場,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想進就進了咯,那他們這些護衛還要來幹什麼,都回去奶孩子洗衣做飯得了。
“若是為著趙妍捷的事兒,這個門就該堵,可萬一宮裏的人說是皇後娘娘的身子有恙,可就要誤了大事了呀。皇後娘娘那肚子,現下本就不穩當。”葉鳳薑在外廳裏胡思亂想。
吳柔那胳膊肘子上的肌肉很是明顯,她提著大刀,有些懵,“不能吧,若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定是要派娘娘身邊的人來傳信,幹嘛要派一個男人過來。”
“那倒也是,我先去瞧瞧她醒沒醒,你趕緊去外頭守著,可別再來了人,讓錦蘭將人打走了,讓她進來用早膳吧,別在外頭守著了。天都亮了,沒的讓外頭的人當笑話瞧。”葉鳳薑端了醒酒湯進了屋。
吳柔一尋思覺得也有道理,轉身去外頭,誰料外頭的封錦蘭與那崔狀元排排坐,兩人吃上了牛肉麵,連帶著探雪與崔狀元身邊的小廝也各得了一碗。
封錦蘭見吳柔出來了,吸溜了最後一口麵,將湯喝了個幹淨,拿了帕子,優雅的擦了擦嘴,“姐姐可醒了?你告訴她,反正我不走,想讓她去救趙妍捷那個賤人,別說是我了,就是上京的百姓也不會答應。”
圍上來瞧熱鬧的百姓一聽,原是為了這麼個事兒,頓時也不覺得這是個熱鬧了,“封小姐說的在理,勇安侯本就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生下來的也是亂臣賊子!這趙嬪本就是奸細,如今要是救了她,那王妃就成什麼了!不能救!這人堅絕不能救。”
“就是!那姓趙的一族,做了多少壞事,多少人冤死在他們的手裏,現下還想要王妃去救她,咱們就在這兒守著,若是有人來為難王妃的,咱們一律將人打回去。”百姓們圍了起來,自發的組建出了一支‘王府護衛隊’出來,將王府圍得嚴嚴實實的。
封錦蘭對此很是滿意,站起身朝眾人朗聲道:“你們說的不錯,昨天送行的時候,想必也是有不少人在場!若非是她那哥哥,我王爺姐夫哪至於連夜就要趕去戰場!咱們南晉的好男兒,也用不著在戰場上拚殺!那趙妍捷吃裏扒外,拿了軍情去給她那好哥哥,如今有難了想讓咱們救,門都沒有!”
“封小姐說的是!她想讓咱們仁慈,那趙斯年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呸,就是個畜生。”這些人圍在一處,將趙斯年罵了個徹底,此時遠在邊境的趙斯年身上的傷才將將好,不由打了個冷顫。
王府沒開門,玄武被封錦蘭打回去了的消息傳進了官家的耳朵裏,官家守在趙妍捷的床邊,氣得砸了藥碗,“混帳東西,他們眼裏,如今哪裏還有朕這個皇帝!你們幾個,也是廢物!但凡你們有點用,朕何須去尋南豫郡主。”
一旁的太醫小心翼翼的提醒,“官家,是璟王妃了。”也就是說,輩份還在他之上,你說氣不氣人!
“她與皇叔尚未圓房,那就算不得真夫妻,朕喚一句南豫郡主,有何不可!去,拿了朕的聖旨去,務必要將她給朕帶回宮裏。”新帝氣得不輕,側頭看了眼床上氣息微弱的人,抹了一把臉。
“官家,如今隻怕是不好請了。”玄武站在一旁,臉色有些難看,“上京的百姓得知此事,不允許王……不允許南豫郡主前來相救,眼下已經將璟王府圍死了。”他再強行去帶人,隻怕場麵就要鬧大了。